白日裡的妖市是安靜的,妖市與人間的作息顛倒,這個時候是群妖們休息的時間。武禎在這個時間來到雁樓找東西,意外的發現好幾日沒見的小夥伴柳太真竟也在這。
“小蛇!”武禎走到柳太真身後,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走路悄無聲息,柳太真正在出神,還真被她嚇了一下,不過柳太真是個不動如山的穩重性子,即使被嚇到臉上也沒表現出來,依舊坐在那俯視著雁樓底下一望無際的青灰色屋頂。
武禎一抬腿跨坐到欄杆上,側頭看她:“怎麼了?平時這個時候你不是都待在家嗎,怎麼一個人跑到雁樓這裡來了,又沒事。”
柳太真終於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回答這個問題,反倒說:“你這兩天鬨得動靜不小。”
武禎當然知道她在說些什麼,她之前在妖市找了幾個小妖去嚇呂摯,這幾天小妖們輪番去,回來後還會和大家詳細描述怎麼嚇到的呂摯,說書似得興高采烈。個彆負責些的,更會收集其他妖的意見,爭取每天都讓呂摯被嚇出新的花樣,所以這幾天,閒得無聊的小妖們就自發在雁門廣場那邊聚集,等著嚇人的小妖回來聊天,很是熱鬨。
這不怪他們,其實這些小妖們的日子和人一樣無聊,出點什麼事就容易興奮過度,再加上這種事可遇不可求——畢竟若不是貓公要求,他們不能無緣無故去嚇唬普通人,否則會被收拾的很慘。
大概這就是奉旨欺負人的快樂。
武禎當然知道自己這事做的有點不合適,不過她臉皮一向比小夥伴厚,不把這點小錯誤放在心上,這會兒甚至笑嘻嘻的邀請小夥伴共襄盛舉,“小蛇要不要一起去湊個熱鬨?我記得那個呂摯你也不喜歡,不如變個蛇身去嚇他。”
柳太真嗬嗬冷笑,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麼‘擅自選調小妖騷擾普通人不對’,隻是淡淡提醒了句:“適可而止。”
武禎爽快點頭,“我知道,嚇不死他,就讓他老實在家裡待上一年半載的,省得又去欺負我那個未婚夫婿。”
聽到這個未婚夫婿,柳太真認真的看著自己的朋友,“武禎,你這次是認真的嗎?”
武禎:“其他人都問完了,我都在想你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向我問起這事,終於還是耐不住了吧。”她笑完,自己也有點不太確定的摸著鼻子說:“應該是認真的,至少比從前那幾次認真。”
拋開那點心理負擔,武禎攬著柳太真的肩調笑,“好了小蛇,我嫁人了,你隻比我小一歲,以後咱們這圈子裡年紀最大的不婚娘子,就是你了。”
柳太真冷冷道:“那又怎麼樣,我不嫁,有人敢說一句嗎。”
武禎:……這還真沒有。
她們這位蛇公,作為人的身份是柳禦史唯一的女兒,在外人眼中從小體弱多病,常年一副麵色蒼白的氣虛模樣,柳禦史對她護得眼珠子一樣,恨不得一輩子在女兒身邊照顧,哪會放心她嫁人,有老天爺都敢參的柳禦史在前,誰敢說柳娘子一句不好,就等著被幾十個黑臉禦史輪流濺唾沫星子。
不過……武禎伸手捏著小夥伴那張白的過分的臉,仔細看了看,“我說小蛇,你這幅繼承自上任蛇公的病弱外表欺騙性也太強了。”不清楚柳太真身份的外人也就算了,但武禎可是親眼看過這人單手掐死黑熊妖的,一座城樓那麼高的黑熊妖,說掐死就掐死了。但就算知道她內裡是個可怕的家夥,瞧見她一副蒼白模樣,武禎還是忍不住多照顧,這可能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柳太真打開武禎的手,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沒再問什麼問題,轉開了目光,繼續望向遠方天際。
細細算來,柳太真與武禎相識於總角,兩人年歲相當,身份也相同,唯獨性子天差地彆。柳太真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武禎的時候,就是在雁樓。那時候上任的貓公已經離去,自己的母親將這位新任的‘小貓公’帶過來介紹給她認識。
那時候武禎調皮的很,幾歲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雁樓裡跑上跑下,東碰西摸。她文靜的坐在原地等著認識這個新朋友的時候,武禎差點把雁樓頂上的珠子給扣下來,好不容易才能安生的坐在她對麵,又突然拋出來一隻小蟲子嚇唬她。真的是個壞孩子。
母親拉著她們兩個人的手,跟她說:“太真,這是新任的貓公,以後你們就是共同照管妖市的同伴了。”那時候她其實非常高興,因為身為人與妖生下的孩子,她天生能看到各種不祥之物,卻沒法和母親之外的人說,所以從小到大都沒有朋友。從那一天開始,她有了一個同樣能看到各種妖精鬼怪的朋友,儘管這個朋友真的很愛惹麻煩,也太貪玩了些。但不能否認,從她的母親離開後,她們兩人照管妖市的這些年裡,這個朋友也是一位能讓她安心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