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李沅真靠在窗邊望著殿前那株枯死的白茶樹。她睡不著,腦中隻想著等明日,小姨會怎麼救這株茶樹。
今日是月圓,她的公主殿地勢頗高,殿前又開闊,月光如霜一般照下來,讓外麵的夜色也變得明亮。李沅真托著腮,怔怔看著。忽然,她看到那株枯死的茶樹下恍惚站著個白色的人影。
縹緲的白影在月光中呈現出半透明的模樣,衣袖招搖,遠遠地,似乎在看著這邊。李沅真愣了一下,接著瞪大了眼睛。那個人,出現在她這十年不斷的夢中,是她朝思暮想著要再見一麵的人。
想了那麼多年,以至於成了一個無法言說的執念。
李沅真忽然瘋了一樣跑出殿門,奔下殿前的階梯。她已經準備休息,發髻拆了,頭發散著,腳下踩著一雙鳳頭鞋,跑下階梯的時候,因為太急,她的鞋子掉在了階梯上。顧不得這許多,李沅真隻看著那邊的人影,生怕自己晚一步,移開一下眼睛,那人就消失了。
照顧她的宮婢們被她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拿著披帛燈籠跟在她身後追了出來。
“公主!公主!”
“殿下,您怎麼了,慢著點啊,小心摔了!”
李沅真頭也不回喝道:“都不許跟過來,你們回去,誰都不許跟過來!”
宮婢們頓時停下,麵麵相覷,不敢再追過去,隻望著她一直跑到那株白茶樹前。
李沅真氣喘籲籲的停下,仰頭望著樹下的白衣男子。他還是和十年前,以及她的夢中一樣,靜靜的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李沅真在他身前停下,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見他對自己笑,也下意識對他笑起來,但眼睛卻是一酸。
“我……”李沅真握著自己的裙擺,她赤著腳踩在鬆軟的泥土上,感覺自己像是踩著雲,聲音輕飄飄的,不像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子又笑了,他搖搖頭。
李沅真透過他的身體看見後麵那株枯萎的白茶樹,一下子哇哇哭起來,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那個小女孩的樣子,狼狽又可憐。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她哽咽的重複道。
李沅真看到男子走到了自己的麵前,他牽住了她的手,在掌心裡放了一顆花苞。手指一點,花就開了,四片白色的花瓣,圍著嫩黃色的蕊。
這是今年開的花。李沅真莫名的想到這句話,她聽不到男子的聲音,但卻有種強烈的感覺,她覺得他是來告彆的。
男子放開了她的手,後退了一步。李沅真心裡一慌,握緊手中的那朵花,又去抓男子的衣擺。
“不要走!”
李沅真感覺自己抓不住男子的衣擺,眼睜睜看著他消散在眼前,鼻子一酸,又想哭,然而此時突然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沅真,把你手上那朵花給我。”
李沅真被嚇了一跳,已經到嗓子的哭聲嚇得憋了回去,憋得打了個嗝。她猛地扭頭,卻見武禎站在身後。
“小……小姨?”這可是半夜,小姨是怎麼進宮的,還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身後?李沅真又發現不遠處的宮婢們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這是怎麼回事?
都親眼見到寄靈了,對她半夜忽然出現怎麼還這麼無法接受?武禎見李沅真呆呆的,自己從她手中拿出了那朵白茶花,細細看了兩眼。
“確實是凝聚的最後一點精華。”武禎說完,往前吹了一口氣,周圍霎時起了一片白霧,原本已經消散的男子身形重又凝聚起來,隻是更顯縹緲。
原本瞧見武禎吹出一片大霧已經傻眼了的小公主,見到男子重新出現,頓時更呆了。
武禎手掌一翻,拿出一隻木頭雕的簪子,簪頭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茶花,她將簪往前一指,對著那不言不語的男子:“寄身於此簪中,可保你無虞,但你須舍棄原身,再不得自由,你可願?”
男子望一眼李沅真,點了點頭。武禎於是又轉過頭去看李沅真,“沅真,你可願供養此寄靈……”
李沅真飛快的回神又飛快的喊出聲:“我願意!”
武禎:“聽我說完,急什麼。”
李沅真乖乖的縮回去:“小姨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