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外麵陽光明晃晃的,而武禎顯然也並不想做那種事,她那雙眼睛裡都是玩鬨一樣的神色,她是覺得他這樣有趣。梅逐雨拿她沒辦法,又越來越不能相信自己的自控力,於是他忽然站起來,抱著書卷往外走,躲到後麵窗下的台階上去抄了。
武禎自己單獨待了一會兒,覺得無聊。雖然小郎君不愛玩鬨,但他在的時候,她就不覺得無聊,也是奇怪了。武禎年紀雖比梅逐雨要大上幾歲,但性子使然,和人親近熟悉了之後就容易任性,她爬起來又跟到了窗下的台階。
那裡長了一叢竹子,細碎的陽光在竹影縫隙裡跳躍,落了一些在梅逐雨的頭臉上。他坐在青階,背影在青翠竹子的映襯下格外好看。武禎踱步過去,折了一小根新長出來的青竹枝,接著趴到了梅逐雨的背上。
梅逐雨被她壓得猝不及防往下一彎,他感覺到後背貼著的那個柔軟的身軀,垂著頭默不吭聲抄寫。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抄不抄都無所謂,但是……他若手中不找些事做,注意力就會忍不住一直放在武禎身上,若人多了還好,隻有他們兩個單獨相處,他會忍不住想一些不太、不太光明的東西。修道人寡欲,但他如今……實在太過違背他多年的修習習慣。
從發現自己也有欲望,到直麵接受這種不受控製的欲望,梅逐雨還在努力,如今隻求自己不要太過唐突她,至少不要時時刻刻隻想那種不可言說的事。
武禎趴在郎君背上,探頭去看他寫的字,隻覺得那字和郎君本人有些不一樣,他這郎君在她看來平和中正,表情不多但寬厚仁善。可他這手字卻銳氣逼人,與他不太相符,若武禎隻看字,都會以為寫出這字的是一個冷漠鋒利的危險男子。
人說字如其人,這樣看來,也不儘然。武禎心裡想著,拽拽梅逐雨的耳垂,“起來吧,回房裡去寫,在這裡你也不覺得難受嗎。”
見梅逐雨遲疑,她又笑,“我不鬨你了。”
把人拉回書房裡,武禎將手裡把玩的那根翠綠竹枝,順手插在了書案上盛放清水的小缸裡,然後自己起身要走。梅逐雨見她要走,下意識問道,“你要去哪?”
武禎本想出門,但見他露出些不舍,又很快察覺收斂的模樣,心裡一軟,就臨時改了主意,說:“不去哪,我在旁邊睡個午覺,你不用管我。”
她果然就到了窗邊睡午覺去了,這邊窗戶大開又背著陰,外麵有池水,涼風習習碧草芬芳,倒是個不錯的歇午之地。
白日無所事事,晚上廝磨到半夜,武禎笑著打趣梅郎說他一到晚上就變了個人。如此過了兩日,武禎被蛇公柳太真一紙傳書叫回了妖市。
“怎麼,又有什麼事了?”
柳太真遞給她一封紅紙書信,讓她自己看。武禎接過一目十行的看完這封措辭誠懇謙遜的書信,嘖嘖兩聲,“難得,舉家搬遷到長安妖市,一下子多了四十多個妖,難怪你要叫我來呢。”
放下那張紅紙,武禎問道:“都調查過了沒,這一大家子的狐狸精,為什麼要突然舉族搬到長安來?真像他們寫的那樣?”
柳太真道:“差不多,他們本來生活在渠州那邊,原本奉養他們的人類大家族覆滅了,他們沒了供養,而且最近渠州那邊不太平,好像出了什麼鬨事的大妖怪,這些狐狸精力量不強,想要庇護族人,乾脆直接搬到長安來,畢竟這裡有我們護著,一般妖怪不鬨事都能好好過日子。”
武禎:“那你答應讓他們搬進來了?”
柳太真用筆杆子指指一旁的一口紫檀木箱子,武禎過去打開看了看,點點頭,“嗯不錯,挺有誠意,那就讓他們搬進來吧。”
畢竟是天下最繁華的都市,人口眾多,妖怪也不少,還有貓公蛇公護著,自然不能隨便一個妖怪都能住到妖市裡來,首先得保證不做危害普通人的事,不能鬨事,然後當然也少不得知情趣有眼色一點。
渠州那邊有個狐狸精小家族,四十多個妖怪,千裡迢迢搬到長安城,武禎和柳太真看在那箱子東西的麵上,態度不錯,親自去帶他們進妖市。
想要住進妖市,得在身上加蓋兩方寶印,兩印由貓公與蛇公兩人持有,在身上蓋了這兩方印後,就能自由出入東西妖市,而不會被當做偷入者,再者,有這兩方寶印加蓋,萬一他們在長安被害,貓公蛇公都會察覺,乃是個護身符。
長安寂靜夜色中,一盞紅燈籠照亮了周圍方寸,提著燈籠的是一個穿著白色外衫的黃皮狐狸,在他身後還有四個個頭稍小的狐狸抬著一個轎子,裡麵坐著隻三尾的白狐,轎子後頭則跟著些抱盒子抬箱子的大小狐狸,雖是狐狸的模樣,但瞧著動作神態都與人類無二。
這一行狐狸在黑暗的東西坊市門口停下,轎子裡的狐狸出來,對著坊門行了個禮,接著隻見光華一閃,一行狐狸消失不見。再出現,他們麵前已經是東西妖市的熱鬨場景,來往皆是非人之物,坊門下站著兩個高挑人影。
“歡迎來到長安妖市。”穿著緋紅翻領胡服的武禎朝他們笑道,站在她身邊一身月白色襦裙的柳太真也淡淡的朝他們頷首致意。
見她們等在這,三尾白狐受寵若驚,朝她們行禮點頭,聲音細細溫柔,分不清男女,“勞煩貓公蛇公,往後還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