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今日心情尚可,後日便是小年,明日貴祖母就要從皇覺寺回宮,他自然是有些高興的。
因此,他才有這閒心同姚珍珠閒話。
若不多說幾句,回頭貴祖母問起來,他連司寢宮女的名兒都叫不上來,著實有些不太上心。
因著姚珍珠廚藝了得,這幾日又算是一起用過幾頓飯,李宿對她印象最深刻。
隻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這小姑娘還挺有一套的。
張嘴閉嘴就是為了他。
滿宮的宮人都會說為他好,卻又有幾個真心?
李宿冷哼一聲:“嗯?”
姚珍珠的腰彎得更低:“殿下脾胃不和,食物最要緊的就是不費口且軟爛,豬肝奴婢特地沒有炒得很熟,食盒裡加了碳匣,一路溫到殿下的膳廳時,時間其實是剛剛好的。”
“或許您用第一塊時會覺得略有些軟,但後麵再用,是不是就剛剛好了?”
姚珍珠的聲音很清脆,帶著自信與篤定,她回話的時候不會特地壓低尾音,也不會故意去討好太孫,隻是實話實說。
李宿難免就隨著她的話深思起來。
如他所說,確實是如此的,第一口略有些嫩,但是往後用了會兒飯再來品,卻就剛剛好了。
不過,他倒是沒認同姚珍珠的觀點,隻問:“那湯呢?為何做的味道那麼淡。”
姚珍珠又道:“殿下,豬肚湯其實做成酸辣的最開胃,又鮮,但為了您的胃,奴婢也不敢多加胡椒,因此便把所有調料都減少,隻還原食物的本味,您用下去,是不是也覺得腹中暖暖?”
李宿:“……”
如此聽來,還是很有道理的。
李宿同旁的天潢貴胄不同,旁人有的陋習他一概沒有,但旁人沒有的習慣他卻有不少。
不愛說話、脾氣冷硬、心緒不平、獨來獨往,這樣的貴人,若是旁人來看其實很難伺候。
但姚珍珠卻覺得舒服多了。
即便當了司寢宮女,她做的還是老本行,都不說伺候太孫殿下入睡了,她多往前走一步都能讓太孫殿下皺眉。
不管太孫殿下這是什麼毛病,總歸不用做這些姚珍珠到底是鬆了口氣。另外一個,太孫殿下也對她的手藝頗為認可,如今還挺認真同她討論。
廚藝被認可,對於姚珍珠來說是莫大的鼓勵。
人一高興,話就多了。
“殿下,您的胃病大抵是小時候沒有養好,奴婢不是太醫,不知輕重,但若是以食調養,規律用膳,好好作息,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太孫如今十九歲的年紀,翻年才要弱冠,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好好調養,一兩個月就能改善,到時候便可以隨心所欲了。
姚珍珠繼續道:“待到殿下好了,奴婢給您做臭豆乾,保準做得香飄萬裡。”
她拍著胸脯保證,小臉上略帶了些笑意。
李宿不經意間回頭,看到她晚霞裡紅成蘋果的笑臉,心緒一下子就平和下來。
不自覺地,他輕輕勾起唇角。
“你若做得不好,孤且要罰你,那對銀碗筷且要收回來。”
姚珍珠立即回:“奴婢一定努力!”
這一聲回答的好洪亮,不遠處的賀天來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往李宿麵上看去,卻見他眉目舒展,唇邊甚至有不易覺察的笑意。
旁人看來李宿此刻定是麵無表情,但他卻知道,現在的殿下心情一定很好。
這麼多天,終於好起來了。
賀天來略微鬆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姚珍珠,心道:難怪趙大人以前喜歡,這位姑娘可當真很有意思。
姚珍珠行過禮,正要回,就聽李宿道:“你明日不用去上課,去小廚房準備幾樣新鮮點心,孤有用處。”
他小廚房裡的白案禦廚就是貴祖母賞賜下來的,他會做什麼貴祖母最清楚,要想送了點心過去,自然要新鮮花樣。
姚珍珠頓了頓,認真問:“殿下,奴婢想問新鮮是何種新鮮?”
李宿道:“宮中不多見的。”
姚珍珠立即就明白了。
她彎腰行禮,響亮回一聲:“殿下放心,奴婢一定完成任務,包您滿意。”
李宿又勾了勾唇角,揮手:“去吧。”
他終於把話說完了,姚珍珠抖了抖凍得有些冷的腳,小碎步退了下去。
賀天來重新回到李宿身邊。
“也不知姚姑娘會做什麼花樣,臣還有些饞。”
李宿瞥他一眼:“她肯定會做很多,少不了你和貝有福的。”
賀天來蒼白消瘦的臉上揚起一抹笑來:“多謝殿下,臣等可是有福氣。”
有福氣嗎?
李宿背著手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