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2)

珍饈嬌娘 鵲上心頭 14878 字 9個月前

出列的官員名喚溫溪辭, 官拜禦史大夫,是朝堂之上人人懼怕的言官。

若是尋常朝臣,李錦昶大可直說稍後再議, 一旦出列的是言官, 李錦昶便不能隨意應對。

他隻得命人給公主母女賜座, 然後對溫溪辭溫和道:“溫大人, 快起來說話, 若你真有定國公遺書,那給刑部和宗人府省了不少事。”

溫溪辭卻不肯起身。

“陛下, 此事茲事體大, 關乎皇室顏麵, 臣本惶恐。可臣與定國公同窗, 有兄弟情義,不能枉顧他枉死家中, 無處申冤。”

“前思後想,臣原以祖傳丹書鐵劵為證, 呈定國公遺書於朝堂之上,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臣已然不愧於心。”

這話說得犀利至極,就連李錦昶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李錦昶不知定國公留了什麼樣的遺書, 但他確實不想遺書在這樣的場合被宣讀,隻是溫溪辭把祖傳的丹書鐵劵都拿出來,他又動不得他。

李錦昶今日原本心情極好,可謂是意氣風發,先被壽寧公主鬨了一場, 緊接著溫溪辭就拿著什麼遺書過來給定國公伸冤, 鬨得他臉色發沉。

溫溪辭就穩穩當當跪在大殿之上, 頗有李錦昶不答應他就不起身的架勢。

李錦昶這一輩子,最恨被人威脅。

尤其是這種時候,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溫溪辭沒有給他台階下。

若非他還未坐到背後那把金燦燦的龍椅,他此刻早就甩手走人。

但還不行。

這些年他百般籌謀,九十九步都走過,就差最後這一步。

他不能出任何閃失。

李錦昶深吸口氣,瞥了一眼楊彥之。

楊彥之便起身對李錦昶行禮:“殿下,今日乃太孫殿下的弱冠大典,是喜慶日子,當要多辦喜事。”

“溫大人,”楊彥之又對溫溪辭拱手,“我知你同定國公兄弟情深,可也不能不顧體統,在這樣的典禮上肆意妄為。”

“今日既是太孫殿下的弱冠大典,不如就好好行大典之禮,明日早朝,咱們再議定國公一案,如何?”

溫溪辭還沒說話,壽寧公主便柔柔開口:“那明日早朝時,本宮也要到場,夫君留了遺書,為何我全然不知?”

李錦昶道:“定然要請你的,定國公事繞不開你。”

壽寧公主便不再痛哭。

可楊彥之的這一番安撫規勸並無作用,溫溪辭還是先給李錦昶行大禮,然後便道:“殿下,定國公之死實在冤枉,其因由也聳人聽聞,令人驚駭,臣今日即便豁出身家性命,也要替定國公伸冤。”

李錦昶臉色微變。

溫溪辭話裡話外,仿佛知道什麼,卻又遮遮掩掩,不肯一口氣說清。

李錦昶那雙狹長眼眸微垂著,裡麵好似有寒光閃爍。

“好,”李錦昶扭頭看向李宿,“宿兒,既然溫愛卿如此堅定,為你姑父之命,便借你冠禮些許工夫。”

姚珍珠心中直歎氣。

好事輪不到李宿,壞事偏要找上他,今日是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弱冠生辰,卻遇到這樣多事端。

這些人,竟無一人顧忌太孫殿下的顏麵。

什麼大殿,什麼高興,什麼喜事。

不過是他們爭權奪利的借口。

李宿起身,對李錦昶行禮:“兒臣聽父王安排。”

姚珍珠遙遙看他,見他依舊不鹹不淡,似乎對這些漠不關心,莫名鬆了口氣。

李錦昶麵對兒子的通情達理,臉色略回暖,語氣也溫和許多:“坐吧,還是宿兒懂事。”

溫溪辭依舊跪在地上,李錦昶垂眸看著他,轉身回到桌案前坐下,道:“溫大人,你今日既要說,那就今日事今日畢,以後朝堂之上,孤不希望再聽此事,你可明白?”

溫溪辭磕了個頭:“是,臣明白。”

李錦昶吃了口茶,啪的一聲把茶杯放回桌上:“說罷,咱們且聽聽,就連皇妹都不知的定國公遺書,到底寫了些什麼。”

溫溪辭直起身來,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卻隻有堅定。

“殿下,臣是在十日前收到定國公這封遺書的,當時定國公約臣品茶,當場把信封交給臣。”

“臣不知其中是何物,定國公隻說過幾日臣便會知道這是什麼。”

“沒過幾日,臣就得知定國公死訊,感慨萬千,想起這封未拆過的信箋,才知是遺書。”

這麼一說,眾人便知定國公定是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提前安排後事。

彆看溫溪辭隻是個官位不高的言官,但言官的嘴最是能說,他這幾句下來,把所有人的好奇都勾起來。

大家都很好奇,定國公到底如何身亡?

究竟是意外還是他殺?

溫溪辭頓了頓,才從懷中取出一封薄薄的信封。

從姚珍珠角度看去,那信封並不厚,薄得仿佛隻有一張紙,根本就沒有多少分量。

果然,溫溪辭從中取出信紙,確實隻有一張。

溫溪辭低聲問李錦昶:“殿下,臣可以讀否?”

李錦昶麵無表情,隻說:“讀吧。”

溫溪辭深吸口氣,這才朗聲道:“溫兄,見字如晤。我知當你讀這封信時,我已魂飛魄散,永遠離開人世,迫不得已,我才留下這封遺書,不想讓自己冤屈死去。”

溫溪辭幾度哽咽,聲音卻依舊清朗。

“溫兄,我鄭承嘉此生忠君愛國,勤勉為公,無愧朝廷囑托,也無愧定國公門庭,唯有一事,自我知來,心中如烈火炙燒,日夜煎熬,不能安寢。”

“鄭家祖上隨高祖皇帝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定國公之門庭,也由此而來,百年不衰,我不甘心就此死去。”

“我知今我實言相告,你定會豁出性命替我伸冤,於情於理,我不應拖累至交好友。”

“但我實在不甘心!”溫溪辭的聲音陡然拔高。

這一聲呐喊,好似從地獄深處而來,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怨氣。

李錦昶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把茶杯放下。

溫溪辭根本不停頓,直接道:“我之所以會死,全因壽寧公主。”

此話一出,大殿中便猶如水滴油鍋,炸出滿目狼藉。

壽寧公主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溫溪辭。

“你胡說!”

她尖聲喊道:“你誣蔑本宮!”

壽寧公主猛地起身,這就要撲到溫溪辭身上,想要奪下他手中的遺書。

啪!

李錦昶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怒喊一聲:“壽寧,不得無禮!”

壽寧公主卻好似沒有聽到皇兄的話,依舊撲向溫溪辭。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無數雪白的紙片從天空散落,猶如二月飛雪,惹人心驚。

世人皆知壽寧公主十五歲時對定國公世子鄭承嘉一見鐘情,執意下嫁於他,洪恩帝愛女心切,便立即賜婚,讓年輕的壽寧公主早早成了親。

成親之後兩人琴瑟和鳴,次年便誕育長女,可謂是伉儷情深。

十年前,壽寧公主再度有孕,誕育兩人長子,也就是如今的定國公世子。

世子年幼又突逢喪父,這幾日已是高燒不退,正在家中休養。

今定國公突然枉死,壽寧公主不顧尊卑幾次三番要求徹查,其對定國公的情誼,滿朝文武都看在眼中。

但定國公這一封遺書,卻告訴他們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他為何篤定自己是被壽寧公主所害?

此時,明明是最要尊卑禮製的太極殿上,卻亂成了一鍋粥。

“還不去請公主坐下說話?”

李錦昶似乎對這個妹妹毫無辦法,隻能讓楊連去拉開李長生,讓她坐下安靜一會兒。

待眾人散開,李錦昶看著滿地碎片,眼眸中藏著一抹笑意。

他正要開口安慰溫溪辭,卻見溫溪辭從懷中又取出一封信。

“殿下放心,臣為謹慎起見,定國公之絕筆已好好藏起,手中這份是臣臨摹之本,待到臣完成定國公囑托,定會呈上其絕筆,供刑部複核。”

溫溪辭手中書信雖是臨摹本,但他以丹書鐵劵為憑,即便是臨摹本,也讓人從心底裡信服。

若非逼到絕路,陪著高祖皇帝開國的那些功臣們,沒有哪戶人家舍得歸還丹書鐵劵。

那是保命符,亦是聚寶盆。

現在溫溪辭為了情同手足的鄭承嘉,豁出去自己所擁有的一切。

他如此行事,令人在敬佩的同時,越發信服於他。

人們會下意識認為,他說的便是定國公絕筆信。

無人會去懷疑他。

看到溫溪辭又取出一封信,壽寧公主瞪大眼睛,怒吼道:“你這個詭計多端的惡徒。”

她被身邊的宮人按著,掙紮不開,隻能看著溫溪辭重新取出信紙。

溫溪辭看都不看壽寧公主,他抖開信紙,道:“臣對於章宜郡主十分疼愛,從小悉心教導,希望她可以長成於國有用的棟梁之才,亦希望她健康快樂,無憂無慮長大。”

姚珍珠遙遙看到,章宜郡主的臉上一瞬湧出淚花。

她對父親的汝慕之情,外人都能看出。

但溫溪辭卻沒有給章宜郡主一絲一毫的體麵:“然臣兩載之前才發現,章宜郡主並非臣之親生女兒。”

章宜郡主滿是淚痕的臉一瞬僵硬在那,她擦著眼淚的手都哆嗦了,不自覺抓住母親的衣袖。

壽寧公主卻尖聲怒喊:“你胡說,你怎麼敢,你怎麼敢誣蔑一國公主!”

溫溪辭不理會壽寧公主,他一字一頓,擲地有聲:“臣並非信口胡言,臣有鐵證!”

溫溪辭抬起頭,終於看向壽寧公主。

壽寧公主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上,此刻再無溫柔繾綣,隻有讓人心驚的猙獰。

“臣家中有一怪病,但凡鄭家血脈者,於其右臂處皆有梅花狀紅胎記,而章宜郡主手臂上卻空無一物。”

“她並非臣的親生女兒,是壽寧公主與他人通奸所生。”

“臣因知曉此事才被害死。”

“臣實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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