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眉和奶奶一起哭,還沒哭完,奶奶又說:
“事情還沒完。”
後來,帶著阮眉回到家鄉來的奶奶,有一天被叫到了警局。
警方展示了一些證據,告訴她:
“當年阮小倩失蹤一案,雖然至今沒有線索,但我們找到了一位加害者。”
那是一個涉黑的頂級男A,在當地擁有龐大勢力。
阮小倩第一次流產之後,離家出走,剛走出家門沒多遠,就被那個頂級男A發現了,他直接把阮小倩搶回家裡,囚禁在自家高層的衛生間,每日折磨□□。
整整兩個月,那個男A把阮小倩像抹布一樣任意踐踏,直到有一天忘記關門,阮小倩逃了出去,才跑回家裡,生下了那個男A的孩子。
如今,過了十二年,警方通過多年臥底、順藤摸瓜,將這個男A及其犯罪集團一網打儘,才查清楚當年阮小倩第一次失蹤後的下落。
因此,這個男A,才是阮眉真正的生父。
隔著鐵窗,奶奶看到了那個男人,留著平頭胡子拉碴,雙眼中像淬了毒一般陰狠。
奶奶越是憤怒痛苦,那男人越是笑得開懷。
最後,由於多種犯罪疊加,情節極其嚴重,那個男A在一年後被判處死刑。
補充完這些,奶奶幾乎虛脫,靠在沙發上默默流著渾濁的眼淚。
阮眉也確實哭都哭不出來了,她嗓子特彆沙啞,小心翼翼的端起桌上的杯子抿了一口水。
涼水入喉,幾乎像刀子一樣割破了她的咽喉。
方稚水在旁邊聽了這麼一場驚心動魄的故事,一時間眸子裡滿是壓抑和痛苦。
奶奶最後說出一句:
“可能,她那天也是糊塗了,以為家裡也是牢籠……”
阮眉呆呆坐著,方稚水坐在她身側,抬手摟住她的肩膀。
阮眉隻能順勢靠在方稚水身上,兩眼依舊圓睜,瞪著麵前的虛空。
奶奶閉上眼睛,終究疲憊的懺悔著: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要是我能早點發現她的不對,那就好了……”
屋子裡除了奶奶破碎的呢喃聲,再沒有其他聲音。
阮眉圓睜著眼睛,看在虛空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訥訥的開口道:
“所以,你媽是出軌還是婚前……
”
方稚水回答的很簡單:
“我比你大。”
哦,也就是說,出軌。
阮眉抬眼看了看方稚水,她自己心裡特彆難過,沉浸了剛才那一會兒,也就足夠了,現在忽然想到,發現母親出軌的方稚水,大概心情很複雜吧。
“你還好嗎?”
阮眉眼睛被水洗過,顯得柔紅,問話時聲音帶著鼻音。
“我沒事,她那種人……還不值得我為之傷心。”
方稚水低頭看著阮眉,神色間帶著悲戚:
“你母親的事……我很難過。”
“嗯。”
阮眉微微點頭,轉臉去看沙發上,奶奶已經坐起身來,形容枯槁,手指顫抖,接連兩下想站起身,卻都站不起來。
阮眉站起身去扶奶奶,扶著奶奶進了臥室,在奶奶耳邊說:
“奶奶,不怪你,怪那些壞人。你養大了我,你就是我的英雄,所以你不用自責。”
奶奶閉著眼睛,躺下睡了,也不知聽沒聽見。
阮眉輕輕關上臥室門,走了出來,順手又摸了一把眼睛。
她一看屋內,滿地都扔的是擦眼淚的紙巾,幾乎要把方稚水給埋在裡麵。
“現在幾點了?”
“十一點多了。”
“那你今晚,要不要住在我家?”
“不用,我回家就好。”
方稚水順手拎過椅子上掛的頭盔,往前走了兩步,又不舍地轉過頭來。
阮眉眼神悲涼,眼底埋藏著倔強和仇恨,默默看著她的背影,不說話也不動。
“要不我還是留下陪你,如果你需要的話?”
方稚水忽然道。
然而阮眉並沒有答應,她隻是十分疲憊的搖了搖頭:
“不了吧,我今晚想一個人呆著。”
方稚水回過頭去往前走,拎著頭盔的手垂在身側,步子邁得挺快。
阮眉望著方稚水修長的背影走到門口,麵無表情,她心裡已經滿是疲累,仿佛跑了一場上千公裡的馬拉鬆。
每一根頭發、每一個細胞都在叫累,連憤恨都沒有了力氣。
方稚水打開了房門,拎著頭盔回頭看了一眼,聲音溫柔:
“彆想了,晚上好好睡覺。”
阮眉呆呆的點了點頭,心頭忽然湧起一股不舍,可她動不了步子。
方稚水輕歎一聲,關上門,下樓的腳步聲響起。
阮眉就在客廳裡這樣站著,感覺整個世界空空蕩蕩,又十分寥落。
阮眉看了眼窗外,想象著阮小倩那一天看見方郡芝時,該是何等的快樂。
她大概以為自己的救星終於來了,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世界上,根本沒有救星。
她無從去想象阮小倩的心情,她隻是單純的為了對方落淚,感受到了對方的仇恨與心痛。
阮眉這個時候在窗外,忽然看見方稚水離開的背影。對方穿著一身黑衣裳,似乎融入了夜色,卻又那樣亮眼,是整個世界中唯一還在動的影子。
阮眉定定看著那抹影子,眼淚漸漸止住了。
阮眉回床上去躺下,覺得腦子裡很難受,但又說不出哪裡難受,最後就這樣難受著睡著了。
第二天,阮眉照常上學,看似與往常無異。
但同學卻都發現,阮眉今天神情和平常不一樣,顯得特彆……冷漠。
這在阮眉身上幾乎是從來不可能有的表情,阮眉被譽為全市最溫柔的頂級A,那可不是浪得虛名,她無論何時何地,哪怕麵對最討人嫌的追求者,也從不顯得冷漠。
她會苦笑,會殷勤的勸解,會像小姑娘一樣皺眉頭、做鬼臉,但唯獨,不會冷漠。
“這是怎麼了啊……她今天心情不好嗎?”
“是我的錯覺還是,她看上去真的有點點可憐,我都想上去抱抱她了!”
“得了吧你,想屁吃,要是能抱,我早上去了。”
阮眉坐到自己桌子跟前,她之前桌上被貼了粉色的牆紙,後來因為和班級風貌不符,又把牆紙撕掉了,現在桌子還是原色。
她看都沒看桌上擺著的幾份禮物,直接把所有東西一股腦掃進垃圾桶。
那好幾份包裝精美、大大小小的禮物,還沒來得及見到天日,就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阮眉麵無表情,伸手進桌肚裡掏了一下,又掏出來一大片雪片般的情書。
往常,作為頂級A,被全校花癡的存在,阮眉會把每一封情書都打開看看,然後妥帖收藏,雖然不會回信,卻會讓送情書的人心裡很舒坦,感覺被珍惜了。
可今天,阮眉把那些散發著各種香味、又是粉色又是藍色的小信封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好幾個信封被打開,信裡的花
瓣掉落在垃圾桶裡,像是少女被打碎的夢想。
阮眉處理了這些東西,拿出書本放在桌上,埋頭開始看書,對全班竊竊私語議論自己的聲音聽而不聞。
楚萬霽全程圍觀了阮眉的動作,她心情十分複雜,因為今天這些情書和禮物中,有她送的一份。
她專門挑了阮眉喜歡的粉色,親筆用彩筆,在信封上畫滿了草莓,還把禮物用草莓的絲帶包裹起來,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楚萬霽臉紅的等著阮眉到來,想象著阮眉看完這些東西後,一臉苦笑又無可奈何的拍一拍自己肩膀,說一句:
“班長啊,你就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了吧?”
楚萬霽還沒想好自己要怎麼回答,就看見阮眉一雙無情的手,把所有東西都扔進垃圾桶。
楚萬霽實在忍不住,轉頭去問阮眉:
“阮眉,你今天怎麼了?是心情不好嗎?有什麼可以跟我說說嗎?”
阮眉十分緩慢的抬起頭,看了一眼楚萬霽。那眼神幽深黑暗,毫無光彩,楚萬霽被看的心中一驚。
“我沒事,學習吧。”
說完這句話,阮眉又埋頭學習。
這一學,半個上午就過去了,大課間的時候,方稚水走過來站在阮眉座位旁邊,憂心忡忡的:
“眉眉,你……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步?”
阮眉一直冰冷的臉色在看見方稚水時,瞬間變得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