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梁時霧每天醒來都會伏在小桌子上,認真地在明信片上寫寫畫畫。
沒人知道那些明信片上麵到底寫了什麼,但肉眼可見的,她的精神越來越差,每天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終於在冬天來臨的時候被強製轉入了重症加強護理病房。
2009年12月7日,大雪。
淩晨四點,窗外夜色昏黑,此時距離梁父從租房過來陪護還有兩個小時。梁時霧悄悄起身,拔掉身上那些監護的設備,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躲過值班護士迅速逃離醫院。
好不容易根據手機地圖輾轉來到鄰市的男子監獄,卻被告知這會不是探視時間,而且她也不是犯人的親屬,並沒有探視權。
梁時霧不願放棄,求了工作人員很長時間,或許是看見她手上密密麻麻被針管紮過留下的痕跡,對方最終還是鬆口了。
穿過重重大門,她被帶進會見室。
偌大的空間空蕩蕩的,中間被一麵牢固無比的透明玻璃隔開。陳設非常簡單,牆上和電子屏幕上都在提醒法律莊嚴,不容觸犯。
分開了將近半年,梁時霧終於再次看見了那雙狹長眼睛。
他被剃了光頭,在這半年時間身體繼續抽長,看著比之前還要更加高大硬朗了。眉眼也有了些許變化。
但到底是哪裡變了呢?她說不出。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梁時霧清楚看見男生,不,更確切來說,是男人漆黑眼睛有水光閃動,可他忍著,怎麼也不讓那滴眼淚滑落。
再往下,她看見他手上沉重的手銬。
梁時霧特彆想抱一抱他。
他瘦了。
她很想告訴他,知錯就改,回頭還來得及。
也許世人永遠不會原諒他,但她永遠都會站在原地等著他回頭。
從以前到現在,她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一直跟隨一個人的腳步,等著他回頭。
她喜歡上了一個不太好的人。
可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後悔過。
他們不能說話,隻能隔著厚重的玻璃遠遠看著對方。
這邊,梁時霧身形單薄,套著大大的不合身的衣服,蒼白臉上全是眼淚,整個人看著破碎得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另一邊,謝凜星手指緊握成拳,眷戀地看著她,舍不得眨眼。
感受不到她的氣息,聽不見她的聲音,隻能看清她的口型。
她喊了他的名字:“阿凜。”
少女流下眼淚,無聲望著他。
時間在那一刻靜止。
謝凜星第一次發覺手上、腳上的鐐銬原來如此沉重。
對不起。
小十五,對不起。
他有太多話想說,卻開不了口。
半晌,梁時霧嘴唇忽然動了動,說了一句什麼。
速度太快,謝凜星完全來不及根據口型猜測她說的什麼。
緊接著,獄警強行把她拉了出去。
那扇門重重關上,他甚至來不及多看一眼她的背影。
從會見室出來,梁時霧終於控製不住情緒蹲下身去,緊緊抱著雙膝哭到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已經被送回病房。
梁父氣極,然而看到女兒躺在病床上虛弱到說不出話的模樣,這個中年男人背過身去掩臉哽咽了下,終是說不出一句指責的話。
冉冬陽推門進來,在梁父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後者胡亂抹了下眼角,回頭深深看了女兒一眼才離開。
病房裡隻剩下他們兩人。
冉冬陽坐在床邊,一句話都沒問,安靜地看著梁時霧。
一片死寂中,少女緩慢睜開眼來。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驀地撞上。
她努力揚起唇角,卻比哭還難看——
“哥,我已經嫁過他了。”
“我不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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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斷斷續續傳來主治醫師沈州宇的聲音:“……右心室擴張引起顯著的三尖瓣反流,導致更多的右心室擴張……細菌入侵到心臟組織,心力衰竭,建議患者家屬早點做好準備……”
在他對麵,梁父麵容疲憊,表情從未有過的沉重。
冉冬陽沒再聽下去,轉身走了。
來到病房門口,他遲遲沒有勇氣推開麵前那扇門。
隔著透明玻璃,床上少女安靜睡著了,純潔如天使。
為什麼病魔要找上她?
為什麼?
少年眉間掠過一瞬的痛苦,手握成拳用力砸向旁邊那堵白牆,一下又一下。
他放棄北清的保送資格,放棄從小的目標——金融,曆經千辛萬苦輾轉拜入國內心內專家胡守義的門下,儘力想找到救她的辦法。
白天他跟著老師係統學習專業知識,不敢有絲毫鬆懈。夜裡他挑燈研讀國內外的相關論文,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