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爺倆邊喝邊聊,李玉蘭和小靜早就下了桌,在一旁邊看電視邊聊著天。
“嬸兒,”我扭頭問她:“單位忙不?”
她笑了笑,沒說話。
看到這個勉強的笑容,我知道肯定有了什麼變故。
大老張一口乾了杯底的酒,“下崗了!”
我心一沉,李玉蘭以前在國營飯店後廚做麵案,後來飯店黃了,分去了亞麻廠。
這才幾年,沒想到又下了崗。
大老張父母都是藥罐子,李玉蘭母親早逝,父親偏癱在床,女兒還這樣……
原本這個家庭就過的辛苦,現在又少了一份工資,這日子可怎麼過?
我暗自歎息。
乾了杯中酒後,壓低了聲音說:“叔,你能不能彆這麼死腦筋?”
他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瞪起了眼睛,如果不是李玉蘭母女在場,他肯定揚手就得抽我。
雪城反扒民警不少,可不都像大老張這樣。
有些人會吃上供,也就是收受小偷們的好處,關鍵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些人,哪個不是肚滿腸肥?
大老張是個死心眼,不過也正因為這樣,才會人見人怕。
其實,賊也是人。
他們也會羨慕和尊敬有學問的人。
對那些沒有底線的人,表麵巴結,其實內心是看不起的。
像大老張這樣的,他們是又怕又恨又敬佩不已!
回家的路上,我琢磨著怎麼能幫幫他們。
李玉蘭不是客氣,但我不好意思常去蹭飯,可每次去,都能感受到家的溫暖。
大老張有時候是真煩人,可不得不說,他是個好人。
直接給錢肯定不行,一是不好解釋錢的來源,二是他們肯定不會收。
我沒什麼存款,這次賺了兩萬塊,夠我跑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進了被窩我還在想,要不要拿出一半,讓張嬸做點兒小生意,可做什麼呢?又怎麼給這個錢?
第二天早上。
巴黎前線一開門,我就到了。
昨晚和貓爺那一場戲,讓我有了辭職的借口。
皮特好一陣惋惜,得知是我父親得了腦溢血需要照顧,也不好再說什麼。
按理說才工作一周,是沒有工錢的,可他掏出了200塊錢,說是一點兒心意。
我倆撕撕巴巴好半天,最後還是塞進了我兜裡。
這讓我有點兒小愧疚,不隻是對皮特,還有我不知所蹤的親爹。
人還沒找到,就給乾成腦溢血了,可又不得不撒這個謊,不然張思洋那邊沒法圓。
趁其他人還沒到,我趕緊把那些錢拿了出來,“皮特,這是昨晚洋姐給我的……”
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我艸,兄弟活兒這麼好嗎?”
我哭笑不得,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又說:“我爸媽有些存款,這錢用不上,麻煩你替我還給洋姐……”
“你傻吧?”他不接這些錢,“人家既然給你了,你就收著唄!”
“不行,無功不受祿,這錢燙手!”
我把錢強塞進了他手裡。
“我查過了,是5100塊錢,務必幫我交到洋姐手裡!行,我走了!”
他送我往出走,歎著氣說:“你不乾了,昨天小唐也辭了職,還得再招人,愁死我了!”
我知道小唐為啥走,可這話沒法說。
我都走遠了,聽他還在喊:“忙活完了就回來,哥這兒永遠歡迎你——”
轉過身,我用力搖了搖手。
皮特楊,皮特楊,我咀嚼著他的名字,有些感慨。
想來是怕人瞧不起,才會起這麼個洋名,可骨子裡還是農村人的淳樸善良。
這哥們,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