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收拾利索了,唐大腦袋把褥子和那些衣褲卷一起扔了出去。
屋裡空氣總算好了一些,他在廚房洗著手。
我倒了三碗開水,放在了炕沿上。
楚爺穿的利利索索,斜靠著被垛,先前那副不死不活消失的無影無蹤。
“楚爺,喝口水!”我客氣了一句。
那雙老眼看向了我。
我不由一震!
先前他一直閉著雙眼,估計也是因為難堪,畢竟一身屎尿,還要光著身子被唐大腦袋來回翻騰。
此時這雙眼睛就如夜空中的寒星,仿佛瞬間就能將我看穿。
這哪裡還像八十多歲的老人?
“小夥子,什麼蔓?”他問我。
我拱了拱手:“見過楚爺,晚輩大郎蔓!”
“爹,”唐大腦袋洗乾淨了手,進屋說:“他就是我上次說的那個小武,雪城傳的神乎其神,說什麼幾年不出手,出手吃幾年……!”
不知道他從哪找來一炷香,點著後插在了牆縫上。
我嗬嗬一笑,端起一碗水送了過去。
老人的雙手從被窩裡抽了出來,我這才發現,他兩隻手都沒有食指和中指,齊刷刷的從根部被砍斷了。
我有些吃驚,誰這麼狠?!
他絲毫沒有忌諱,說了聲謝謝,伸手接碗。
我見他端實了,才鬆開手。
可就在這時……
他兩隻手像被碗燙到了一樣,滿是熱水的大碗一抖,眼瞅著就要打翻。
電光石火間,我伸出了兩根手指,穩穩地夾住了碗。
中指在碗外,食指泡在熱水裡。
“瞅我這笨手笨腳的……”說著話,他兩隻手又來端碗。
我知道他是在試探我,既然已經出了手,就沒必要再藏著掖著!
我一動不動。
他兩隻手已經抱住了這隻白瓷海碗,一股大力從碗身傳了過來,他用的是兩隻手,六根手指!
而我,隻用了兩根手指。
碗裡的水起了微瀾,看著就像又一次燒開了一樣。
瓷碗,始終紋絲不動!
一分鐘過去了。
此時我倆隻要再加一點兒力氣,這隻碗就會碎。
唐大腦袋垂手看著,一言不發。
楚爺眼角微縮,“刹那芳華,轉瞬即指……你是西安老佛爺的徒弟?”
我搖搖頭,輕聲說:“您端好了,可彆再燙著……”
說著話,我收回了兩根手指。
這碗水一滴沒灑,穩穩地在他手裡。
雙手端著碗,他看向了唐大腦袋,聲音有些冷:“亮子,彆什麼人都往家裡帶,你以為是[來河子],可誰知道是不是個[黑探子]?”
[來河子],指的是自家兄弟。
[黑探子],說的是臥底警察。
他不是在懷疑我,而是怪我不肯承認師門!
我笑道:“楚爺勿怪,我與佛爺確實不曾過禮,不過我爺倆兒有緣,所以他才將[刹那指]傳授於我……”
他直勾勾地看著我,我同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我知道他還是有所懷疑,畢竟榮門與相聲界十分相似,不磕頭認爹的話,沒人會把壓箱底兒的手藝輕易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