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滴清水落進沸騰的油裡。
表演廳裡人聲嘈雜,音樂聲、鼓掌聲、笑鬨聲不絕於耳,孟晚霽的神經卻隻接收得到盛槿書那一句無聲的話語了。
心跳聲劇烈。
她顫了顫眼睫,強作不動聲色望著盛槿書,不確定她是認真還是玩笑,又或者是自己分辨錯誤。
盛槿書噙著笑與她對視,不慌不亂,像暗夜裡危險盛放的罌粟花。
過於蠱惑人心。
孟晚霽心亂,下意識地想要彆開眼逃避,盛槿書卻像有所察覺般,先她一步,轉開頭看向舞台,放過了她。
又像逗弄了她。
始終慵懶淡定,笑意盈然。
孟晚霽咬唇,心像被羽毛輕撓,又像被螞蟻啃噬。她到底什麼意思?為什麼連喜歡都能說得這樣似是而非,亂人心弦。
她有點惱,又壓抑不住歡喜和心動。理智終究是占據了上風,她也繃住了表情,若無其事地收回眼望向舞台。
心不在焉。
不多時,舞台落幕,新一個班級的節目上場。
是一段動感的七人街舞,表演的學生要在舞台上定開場造型。
燈光轉暗,而後短暫滅下。
全場陷入黑暗,一隻柔軟溫熱的手,忽然越過座椅,準確無誤地包握住了孟晚霽的右手。像是肯定,又像是安撫。
僅僅一瞬,燈光亮起。
盛槿書的手挪開了。
孟晚霽的心砰砰直跳。明知不可能有人看到的,可做賊心虛般,她連側頭橫盛槿書的勇氣都沒有。
她把手收回放到了遠離盛槿書的大腿上,蜷縮成拳,正襟危坐。
一個節目結束了,一個節目又開始了。
情難自禁,孟晚霽終是泄出了一絲笑意。
晚會進行到下半場,輪到孟晚霽出去巡視紀律,她們幾乎沒再有說話的機會。
九點半晚會散場,各班級負責人清點班級人數,確保多少人來,多少人回去。孟晚霽與易晗清點完五班的人數,徑直帶隊回宿舍,沒有遇見盛槿書。
快到宿舍樓下時,她下意識地望了一眼宿舍樓。教師宿舍的樓層裡,隻有零星的幾盞燈亮著,盛槿書的宿舍沒有光。
她應該還沒有回來。
她與易晗安頓好學生回宿舍。
易晗一邊開燈一邊感慨:“終於結束了,好累啊。表演廳離宿舍也太遠了,我肚子都走餓了。”
孟晚霽關門,公道說:“可能不是表演廳太遠,是晚餐你吃得太少了。”
晚餐是在菜園旁吃的露天燒烤。學生們喜歡,口味清淡的老師們卻吃不下多少。
易晗笑:“你不也沒吃多少。”
孟晚霽回段群裡的消息,淡淡一笑,沒有反駁。
易晗沒在意,問:“你要先洗澡嗎?”
孟晚霽消息還沒處理完,應:“你先吧。”
易晗見她手頭在忙,也沒客氣,應了聲“好”就打開背包拿著要換洗的睡衣進浴室了。
孟晚霽靠在書桌旁回消息,回完段群消息回家長消息,回完家長消息回孟初陽消息。大半個小時過去了,易晗還沒有出來。
孟晚霽猜她可能是洗頭了。她放下手機去拉窗簾,準備先把身上束縛的旗袍換下。剛剛把盤扣全都解開,手機震動了兩下。
她隨意一掃,消息是盛槿書發來的。
她問:“睡了嗎?”
孟晚霽心跳微促。
她伸手拿過手機點開,看見盛槿書接著說:“我和梁老師叫了外賣,點多了,分你和易老師一點。”
孟晚霽說不清是鬆了口氣還是隱約失落。她回:“好。”
盛槿書說:“那我在門口等你。”
孟晚霽沒再回,放下手機,彎腰拿睡衣。要脫下旗袍之時,她手頓了頓,眸微動,又轉了方向,把盤扣一顆一顆扣了回去。
穿戴整齊,她打開門,盛槿書果然已經在門口了。
她倚在正對麵走廊的欄杆上,曲著肘,單手托腮,姿態閒適,像是在觀賞夜景。
聽見開門聲,她轉過身來,隨即,眼底有不加掩飾的驚豔與笑意蕩漾開來。
孟晚霽狀若沒有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