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宿舍裡,浴室門縫下透著昏暖的燈光,水流聲淅淅瀝瀝。
盛槿書在洗澡。
孟晚霽注視著那一扇門,嗅著空氣中熟悉的沐浴露清香,自由後似有若無的空虛感與不安感忽然都消散殆儘。
明明盛槿書也不該是讓她多有安全感的人。
眼神漸柔,她把從孟家帶回來的手工糕點整盒掛在盛槿書臥室的門把手,轉身回房。
盛槿書裹著浴袍出來時,看到的便是對麵孟晚霽房門下透著的光。
笑意不由自主地爬上唇角,她擦著發往孟晚霽的房門走去。
不過輕敲兩下,房門便開了。
孟晚霽依舊穿著整齊的衣服,立在門後,麵容一如尋常。
盛槿書覺得她好像哪裡不一樣了,但一下子又分辨不明。她與她閒話:“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孟晚霽的眼神不可避免地從她胸前若隱若現的白皙掃過。她眼睫顫了一下,錯開眼若無其事地說:“有東西落下了。”
盛槿書沒深究,她提醒:“熱水被我洗完了,你要洗的話等一會兒。”
孟晚霽淡淡:“沒關係。”
頓了頓,她問:“不冷嗎?”浴袍不厚,她還穿得半敞不敞。
盛槿書被她一問,覺出了冷意,笑道:“是有點。”她摸摸濕潤的脊背,說:“我先去吹頭發。”
孟晚霽應:“嗯。”
盛槿書知道按照孟晚霽的作息,吹完頭發她們大概不會再碰麵了。她提前說:“晚安。”
孟晚霽頷首,安靜幾秒,忽然很輕地說了聲:“晚安。”
盛槿書第一次收到她這樣的回應,頓時回頭。
孟晚霽的關門聲比她動作更快地響起。
盛槿書:“……”
半晌,她轉回身繼續往自己臥室走去,眼底笑意和興味漸濃。
好像真的有什麼不一樣了呢。
*
周六傍晚,天明氣朗,孟晚霽應約與盛槿書共進晚餐。
出發前,她在衣櫃前挑衣服。
大半櫃子都是冷色調的襯衫、休閒褲,隻有角落裡堆放著幾件盛槿書來後,她鬼使神差買下的時裝。長指停留在買後還未穿過的V領飄帶襯衫上,猶豫幾秒,她還是選擇了更平常的款式。
不想太明顯,給盛槿書太強的暗示。
然而盛槿書玲瓏心思,根本就瞞不過。到了約定時間,幾乎是一出臥室一打照麵,盛槿書就發現了——她今天好不一樣。
表情還是冷淡的表情,衣服還是尋常款式的衣服。可襯衫的扣子她打開了兩顆,露出了裡麵黑色的高領打底,搭配下身白色的休閒西褲和肘間的長呢大衣,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盛槿書除了那晚,鮮少在她身上見到的鬆弛感。
像冷杉抖落了積雪。
冷感又清新,禁欲又撩人。
盛槿書眼波流轉,驚豔不加掩飾。
孟晚霽若無其事:“走吧。”
盛槿書彎唇跟上,一邊拿扔在置物盤裡的車鑰匙一邊意有所指:“小孟老師今天的大衣真好看。”
孟晚霽聽得明白,唇角有弧度隱現,很快壓下。
“你的也好看。”她伸手拿包,波瀾不驚。
盛槿書輕聲笑,沒有在意她的不走心。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往樓下走。冬日傍晚的氣溫正宜人,晚霞染紅了半邊天,風徐徐,路靜靜,好不愜意。
一隻通體雪白的貓咪在通往西門口的行道樹旁曬太陽,盛槿書和孟晚霽都認出了是慣常在辦公樓天井裡的那隻貓。
盛槿書被吸引了注意力:“它怎麼跑這邊來了?”
她靠邊走,似乎想要過去逗貓。
孟晚霽下意識提醒她:“你不怕再被撓?”
盛槿書回眸看她一眼,很輕地咀嚼了一下“再”這個字眼。
孟晚霽微僵。
盛槿書莞爾,放過了她,隻半蹲了身子似有意又似無意地呢喃:“感覺今天不會撓我了呢。”
她說得親昵,孟晚霽聽得耳熱,總覺得她話裡有話。
盛槿書靠近了貓咪。貓咪似乎認得她,並不害怕,依然故我地舔著自己的毛。盛槿書伸出指頭試探性地在她腦門上摸了兩下,貓沒反應,她得償所願,開心地不住輕撓。
孟晚霽神色放鬆下來。
這麼喜歡的貓的嗎?這個念頭剛閃過,盛槿書就回過頭看她,問:“不覺得它和你很像嗎?”
孟晚霽:“……”她麵無表情:“你指哪方麵?”
盛槿書逗她:“比如現在。”
孟晚霽:“?”
盛槿書說:“麵無表情嚇唬我的時候就挺像的。”話音剛落,貓咪像被摸得不耐煩了,猛一甩頭,倏地就抬起了爪子。盛槿書警覺,條件反射地收手,貓爪拍空了。
但她蹲著,動作太大,又穿著高跟,猛一後退,鞋跟踩到了自己的風衣,差點摔了個屁股蹲不算,風衣還“嘶啦”一聲踩破了。
孟晚霽急忙往她身後進了一步,用腿抵住了她的後背。
盛槿書身子穩住了,笑卻笑不出來了。
貓咪耀武揚威地哈她,朝她逼近。
盛槿書連忙站起身。
孟晚霽看她少有的狼狽模樣,忍不住嗤笑出聲。
盛槿書側頭看她。
孟晚霽轉開頭,笑聲斂住了,唇角的弧度卻沒有完全收住。
天邊夕陽漸落,霞光大盛,盛槿書在餘暉中看她淺笑的側臉,忽然了悟她名字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