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需要?”沈庭華很快回了消息。
盛槿書敲字:“我。”
消息剛發出去沒幾秒鐘,沈庭華的電話就過來了。盛槿書睫毛還沾著水,呼吸不暢,不想讓沈庭華察覺,便沒接。她發消息問:“你在家嗎?我過去找你。”
沈庭華秒回:“在家。”
盛槿書應:“好。”
她放開孟晚霽的枕頭,撫摸床單上孟晚霽掉落的一根細發,蜷起指尖,深吸氣下床,把自己的枕頭、孟晚霽為她準備的小被子、睡衣和衣櫃裡的衣服全都整理回次臥,而後驅車去往母親留給她的彆墅,取了年後複查時拍的片,前去沈庭華的家。
沈庭華收到她的短信整顆心就懸起來了,等看到盛槿書帶來的CT片,整個表情都凝住了。
CT上顯示盛槿書左肺上有兩個多發的磨玻璃結節,有點大。她低頭看報告,CT報告提示大的那一個有0.8厘米了,需要結合臨床。
盛槿書坐在單人沙發上,解釋:“我去年在G國體檢的時候發現的,現在好像比回國後第一次複查時又大了一點。沒有更早的片作比較,不知道是之前沒有還是之前沒發現。”
“G國醫生說有早期肺癌的可能,建議我進行消炎治療,觀察三個月,三個月如果沒有變化就可以繼續觀察,如果有變化,建議我手術切除。”
沈庭華點頭:“這個大小是比較高危,現在看起來形態還好,但切掉更安全。”
她雖然不是胸外科的,但多少有所了解。這個大小的磨玻璃結節不良的概率很大,特彆是考慮到盛槿書母親的家族史——她媽媽就是因為發現得太晚,救治不及去世的。
“沒關係的。”她斟酌著寬慰盛槿書:“我們發現得早,即便是不好的,最多也就是微小浸潤,切掉就好了,幾乎沒有影響的。”
盛槿書“嗯”了聲,情緒不是很高的樣子。
沈庭華以為她擔心,強調:“真的啦,小手術,就是可能要留道疤。”
盛槿書笑笑,強打起精神玩笑:“就不能給我找個用美容線的嗎?”
她知道是怎樣的手術,她從前從沒有害怕過的。
母親不在以後,她離開盛家,離開從小長大的城市,一個人沒事人一樣在異國他鄉飄蕩多年,沒有方向,沒有期待,不需要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需要,哪裡都可以是她的家,哪裡又都不是她的家,其實早就覺得沒意思透了。
這世界上唯一讓她還覺得牽掛的就是外祖母,可即便是外祖母,早晚有一天也要離開她的。
沒有人可以陪她到永遠。開心是太難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在這世上倔強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所以得到這個診斷結果時,她驚訝了一瞬,隨即便覺得釋然。
是人都有這麼一次的,或早或晚而已。她不想折騰,也不想缺**體裡的任何一部分,於是隻在思考之後,選擇辭職回國,多陪陪外祖母,做點可能有意義的事,順其自然,隨命運給她怎麼樣的安排。
可是孟晚霽讓她變得膽小了。
她害怕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沈庭華失笑:“要看情況吧,我到時候給你問問,美容線也不見得就比普通線疤小。”
她向她確認:“你要在市一院做,還是去省胸科醫院?我兩邊都方便聯係。”
盛槿書信任:“都可以,你幫我安排吧。”
“行。”沈庭華答應:“等周一我把片帶給兩邊的主任,看看他們怎麼說再決定。”
盛槿書沒意見。
沈庭華把CT片套回袋子,想起來關心:“小孟呢?她怎麼沒陪你過來?”
盛槿書眼眸黯了黯,垂眸說:“她不知道。”
沈庭華裝片的動作頓住,詫異地望著盛槿書。
“她不知道?”
盛槿書嗓音微澀:“嗯。”
“我之前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你和人家談戀愛你也沒告訴人家?”
“嗯。”盛槿書輕咬下唇。
沈庭華眉頭蹙成一座小山,語氣加重:“可你馬上要做手術了,你也不打算告訴她?”
盛槿書默認。
沈庭華神色間是顯而易見的不讚同。
盛槿書看著地上自己投下的陰影,吐出一口氣:“師姐,我和她分手了。”
“等動完手術吧。”如果真的有事,那孟晚霽也沒有必要知道了。
就停在這裡吧。她是咎由自取,孟晚霽值得更好的未來。
沈庭華不知道說她什麼好。
她和孟晚霽接觸不多,可僅有的幾次接觸都感受得到孟晚霽是個為人處世多嚴謹、對待感情多鄭重的人。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她對盛槿書有多特彆、有多愛慕,任誰都看得出的。
可盛槿書在做什麼?她把戀愛當遊戲、當無聊生活的調劑品嗎?
她想罵她,但看盛槿書姝顏蒼白,鴉睫低垂,也不是不落寞的模樣,太重的話又說不出口。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這麼混蛋的人。”她揉眉心歎氣。
盛槿書苦笑,把臉掩進雙手裡:“我以前也不知道呢。”
她是聽著父母童話般的愛情故事長大的,父母愛情是她對所謂愛情的最初和所有幻想,可最終父親卻親手一點點敲碎了它。
他讓她明白,所謂信仰,都是用來幻滅的;所謂愛情,也都是有時效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