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謹行閉上眼睛,一串淚水順著臉頰落入口中。多少年沒再嘗過淚水的味道,沒想到如今嘗來還是如此鹹澀。
他將另一隻手中握著的翠玉取出,放在翠竹的手中,似是對著繈褓中的嬰兒般輕哄著“姑姑,你摸摸看,這塊翠玉我搶回來了。她還是你的,你沒有丟掉棲兒送你的東西。”
翠竹手感受到那溫潤的觸感後,強扯著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雖然此時在這張臉上已看不出任何表情,但那有些雀躍又欣慰的聲音還是能感受出她此時的滿足。她終是守護住了她一生堅守的東西,那是她這輩子最重視的東西。
握著玉的手重重垂下,翠玉也落在地上碎成兩片。陽光從翠玉的斷麵射入,隱沒在玉中,再反射出來時已失去了耀眼的強勢,隻留一片溫潤的光芒,淡淡的縈繞在玉的表麵。
敖謹行將老人的身體緊緊嵌入自己的懷中,人也跪了下去。如若翠竹姑姑還在,斷不會讓他跪,她定會嘮叨,這是折煞老奴。可此時懷中人任憑他如此都不會再責備,他抱著漸漸冷卻的身子,眼底升起一片猩紅。
這些人一個都彆想跑,這筆血債他定要血償。既然此間已是地獄,那便一起留在這裡。
他將翠竹姑姑輕輕放在地上,取出帕子,認真的為翠竹擦著臉,似在雕琢一塊美玉。這張臉年輕時本就是一塊美玉,隻是因為他跌入了塵埃,才會一世蒙塵。
尤五便是此時大喊著跑進院中,他知曉匪寇進城後,便一刻不停的向家中奔來。見到匪寇如往常般將眾人羈押在路邊,心中稍安。卻在乖順的與其他人蹲在一起時,發現此處並無母親的身影。
他湊近一人詢問才知母親凶多吉少,便不顧匪寇的槍棍加身,推開眾人向自家奔去。此時這些匪寇尚摸不清敖謹行的底細,且已經吃了苦頭,未敢多攔,這才讓他隻挨了幾下棍棒便尋到機會尋回來。
但見敖謹行的模樣,便心知母親定是不好。他大喊著“娘”,腳步踉蹌的奔到翠竹身邊。
任憑他如何呼喊,此時的母親已不能再回應一聲。他瘋了般的搖晃著躺在地上的娘親,隻見娘的雙眼流出兩行淚水,用手探去卻並無一絲鼻息。
尤五一雙鼠眼,此時睜的大了幾分,眼底翻騰著仇恨,竟似一頭困獸露出獠牙,伸出利爪。他聲音悲愴卻字字清晰“我要你們給我娘陪葬。”
尤五從敖謹行身邊撿過長槍衝向門外。這些匪寇常來常往,對這些人都已熟悉,自知這尤五最是窩囊。平日裡也隻會嚇唬嚇唬鄉鄰,典型的吃軟怕硬。
無一人將他放在眼裡,見他提著長槍衝來,這些人眼中皆透著幾分譏諷,連防禦的姿態都懶得做出半分。
尤五學武也不過幾日,並無功夫底子,此時長槍揮舞起來也並無章法。將長槍當做棍棒,能砸就砸,能敲就敲,但都被這些人輕鬆躲過。
見到這些人半是譏諷半是玩弄的眼神,尤五知覺全身血脈噴張,身體中的每一滴血都在叫囂著要衝出體外,他整個人都漲紅得猶如從煉器爐中淬煉的鋼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