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亭子上,四人圍坐在桌前,誰都沒開口,隻能聽見茶水沸騰的聲音。
楚清宴看著宮女淨手、煮水、調鹽、投末、分茶,舉手投足間風華儘顯,和她自己操作完全不同。她忽然覺得,剛才趙瑾可能並不是因為驚慌而打翻了茶杯,純粹就是覺得她煎的茶難喝。
暗戳戳地把這筆賬記在心裡,公主重新把注意力移到身邊這幾人,然後她絕望的發現,答應對方的拜訪絕對是個愚蠢至極的方法。
他們四個人的狀態,就像從街上隨便抓了幾個陌生人關在同一個房間裡,每個人都心不在焉。
趙瑾一如既往的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是能看得出他不太高興,周身的溫度都跟著降低了。
李成峰麵容憔悴,顯然是因為父親過世而憂心,一直皺著眉,神情恍惚。
林正旭,本次故事的主角,往日清朗的氣質消失不見,竟顯出幾分陰鬱,如今端著茶杯,一言不發。
楚清宴:這叫我怎麼搞!
揚起一個公主標準笑容,她關心地詢問李成峰,“表哥,舅母和姐妹們如今可還好?”
李成峰像是不靈活的木偶,動作僵硬的對她笑了笑,“母親和妹妹們都好,謝公主關心。”說完這句話,他就如斷了線一般,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少年失祜,家逢巨變,剛弱冠的男孩承受不住巨大打擊,肉眼可見的消瘦下去。但是他必須自己挺過去,在這個過程中不但沒人會幫他,還會有更多的人試圖將他徹底擊倒,永世不得翻身。
楚清宴內心沒有太大波瀾,先帝去世時承安帝還沒有李成峰大,趙瑾甚至一直都是孤兒。他們的處境要更艱難,如今不都挺過來了。
不是她心冷,而是生而為人,誰不經曆三件可憐事。
但眼看著這樣頹然的少年,終究是心軟了幾分,輕聲安慰他,“會過去的。
誠摯的關心驅散些許陰霾,李成峰露出感激之色,“嗯,一切都會好的。”他停頓了一會,繼續道,“還要感謝阿旭,要不是他,我真的挺不過去。”
重點終於來了!楚清宴裝出讚許的樣子,“林公子心善,不愧為丞相之子。”
還要說話,就敏銳地覺察處一旁的溫度好像更低了?回頭一看,趙瑾的臉色已經黑的能滴墨汁。
——話說表明心跡之後就是不同,居然連這種飛醋都吃。
生硬地咽下誇獎的話語,楚清宴若無其事道,“如今三公缺一,丞相怕是要多些辛苦。”
林正旭不進這個陷阱,坦然回答,“朝中事草民不太清楚,但是家父年歲已高,擔當不起這樣的重任。況且趙大人也在,還有成峰和一些軍中老將,如何需要家父的幫忙。”
趙瑾聽到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好在他平日素來沉默寡言,也沒引起懷疑。
這是趙瑾和林正旭第一次同時出現在她麵前,楚清宴不由心驚:二人未免太像了,眉眼輪廓根本就是同一個人。趙瑾本名也姓林,他和丞相家究竟有何關係。
同時她也產生一個疑惑:兩人麵貌如此接近,京中官員沒見過林正旭,但是丞相本人難道未曾察覺?
掩下心中的思索,繼續試探道,“幸虧公子早日回京,否則怕也要遇到那些刺客了。”
林正旭果然露出擔憂的神色,義憤填膺道,“這些歹人如此惡毒。幸虧天佑公主,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哦?”楚清宴笑的不動聲色,食指輕敲著桌麵,落在石頭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公子如何得知本宮兩次遇刺呢。”
第一次在陽華山遇見二人時,錦衣衛已經處理好現場,沒留半分痕跡。隻有第二次遇刺消息才傳到京中,所以旁人並不知道她實際上經曆了兩次刺殺。
對方一愣,剛要解釋,李成峰卻大驚失色,“公主竟然兩次遇害,京中何時出現過這樣的事端!”
既然有人岔開話題,楚清宴也從善如流地接下去,“還未查到是何人,但是本宮瞧著不是普通山賊。”
——這個打斷,李成峰究竟是有意替對方掩飾還是真的不知情呢。
新任代理太尉正色道,“公主放心,臣定當查明此事。”
太尉去世,子從父業,李成峰暫時接管三軍,這件事確實該由他負責,楚清宴道,“那就把此時交給大人了,還望大人早日抓到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