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用悲悲戚戚的語調講完這段故事,楚清宴她不僅沒感動,反而有點無語,“你從哪裡理解出,這是成昭要靠它轉世的意思?”
“施咒之後,我雖然對靈力的使用沒有那麼嫻熟,但是已經能分辨出不同,”趙臣板著臉解釋,“陛下身上有僧娑洛輪咒的力量,而且他在帝陵前把此物交給我,肯定暗示著什麼。開始我以為是複活,但是現在我明白了,他在暗示輪回。”
帝王和臣子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就是皇帝不會把話說明白,反而暗示下屬去做。比如皇帝想強搶民女,他隻要作出憂心忡忡的姿態,自有衷心的下屬會替他完成。趙臣深諳此道,在這件事上,他也作出了自己的理解,然而不是所有的解讀都是正確的。
楚清宴將木塊高高拋起,“你可能想多了,成昭不是那種想要長生的人,這個東西應該有彆的用處。”
趙臣不悅地搶回信物,“那你怎麼解釋陛下身上的力量,以及它為什麼會在帝陵發光。”
一年前是她剛到這個世界的日子,但是這個理由她不能告訴趙臣,楚清宴道,“我有一個猜測,成昭身上也有生死咒。”
趙臣頓時氣急,“你怎麼敢這樣汙蔑陛下,除了你,他絕不會使用這樣害人的方法。”
作為一個另類的紅顏禍水,這樣“恭維”的話她前世聽過無數次,楚清宴無奈道,“我不是說成昭自己續命,而是他用這個方法替我續命。”
“你的意思是?”
“成昭可能是第一個替我承傷的人,那時候你的能力還不夠,無法分辨不同法術之間的差彆,隻能感受到力量本身。所以你會把成昭身上的法術和陳浸的弄混。”
楚清宴的猜測並非毫無根據。很久很久之前,她已經被關禁閉,魏高祖曾帶來兩隻漂亮的煙花,他沉默地和她放完,又沉默地離去。煙花破碎的地方,她看見了奇怪的符號。
隻是她當時還不懂,什麼都不懂。
這個說法,趙臣很想反駁,但他找不到任何證據。他心灰意冷地坐在石頭上,覺得失望至極。世上有很多人為魏高祖獻出一切,可他在乎的卻隻有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從沒把他放在心裡的女人。
手裡的木盒冰涼,趙臣曾為這個東西差點付出生命,可是現在一切都毫無意義。
楚清呀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點失望?”
趙臣點頭。
“我知道你一直把成昭視為神明,可他是人,”楚清宴將對方的袖子整理好,“雖然他不完美,但是他已經很努力了。趙臣,你該為自己活著了。”
失去將領的士兵茫然地看著她,“為自己活?”
“趙臣,這個東西,他可能是留給我的,但也是留給你的。”指了指那個木塊,楚清宴笑道,“成昭知道他死後你肯定不想活,所以他交給你一個幾乎不能完成的任務,給了你一個活下去的理由。”
雖然對方沒說,但是楚清宴很容易就能想象出趙臣的生活。成昭死的時候他二十出頭,獨自背負著永生的秘密。因為不吃不喝且身懷異寶,注定過著離群索居的日子。無法言說的秘密和長時間與世界隔離,趙臣的心智不僅沒有提升,反而更加簡單。
雖然活了兩千多年,可趙臣仍舊是個少年,他怔怔地盯著木塊不回答,楚清宴歎了口氣,半躺在石頭上看星空。
時間流逝,人來人往,很多東西都變了,可是星星卻沒有變,北鬥七星一如既往地照耀著,隻是象征著成昭的帝星卻消失不見,楚清宴漫無目的地盯著滿天星辰,逐漸卻皺起了眉。
從趙臣手中拿過木塊,楚清宴驚訝地發現,木塊邊緣的線條竟然和星星的位置重合,她一邊旋轉一邊對比,漸漸發現出某種規律。
趙臣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動作,他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忽然想起曾經發生過的一件事。
那時候他大概七八歲,剛被魏高祖帶到軍營,因為習慣了做乞丐的日子,他下意識就偷走了一個士兵的銀錢。
他的手段並不高明,魏高祖很快就發現,可他沒有責罵,反而拿出一塊金子,“你把偷的東西還回去,並且保證以後再也不做這樣的事,我就把這個給你好不好?”
趙臣攥著兩枚銅錢不撒手,他懷疑而困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啊,”魏高祖摸了摸他的頭,“我在教你做一個好人。”
哪怕已經記不清陛下的樣子,可他依舊記得這句話,趙臣摸了摸袖子,那裡有個堅硬的東西。終於,他下定決心對著前方空地一指。
一個人影漸漸顯現,陳浸茫然地站在空地上,顯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然而下一秒,他看見了楚清宴手裡的木塊。
“不要!!!”
陳浸大吼著衝向楚清宴身邊,在他摸到木塊的刹那,星星和木塊同時發出白光,兩道光芒在半空交接,直接包圍住二人的身體。
就在陳浸過來瞬間,楚清宴突然想到這是什麼,這個木塊跟輪回或重生毫無關係,它是一個鑰匙,通往應許之地的鑰匙。
光芒過後,捂著眼睛的趙臣聽見了“啪嗒”的聲音,他睜開眼睛,發現楚清宴和陳浸都消失不見了,唯獨那個信物落在地上。
他撿起木塊,上麵的字符全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