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不能用常理來判斷,但是楚清宴萬萬沒想到,所謂的藏經閣是一座山。當離衿指著鬱鬱蔥蔥的樹林時,她是真沒辦法將它和書經法卷聯係到一起。
對方看出她的疑惑,他收起飛舟,笑著指了指近處的一棵樹,“你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楚清宴驚訝地發現,這裡確實稱得上藏經閣,因為每一棵樹上都吊著大小不一的書簡,隻是因為樹葉的遮蓋不那麼明顯。偶爾風吹過的時候,它們才露出一點點邊緣。就像害羞的大家閨秀,必須在眾人百般懇求下才肯掀開麵紗的一角,正是這般半遮半掩才更加引人探究。
楚清宴:樹上不結果子,結心法,修真界真是絕了。
離衿看了眼天色,輕輕推她一下,“去吧。”
小姑娘突然有點膽怯,“離衿,你還沒告訴我怎麼找到屬於自己的心法。”
“等你遇見時自然就知道了,”離衿道,“你要記住,不是你選擇心法,而是心法選擇你。”
這個解釋的荒謬程度完全等同於,你問老師“這道題為什麼選A。”老師告訴你“因為BCD都不對”,根本就是說了和沒說一樣。
楚清宴還想再問,可是離衿已經消失不見,她咬咬牙,一狠心衝進了密林中。
藏經山和滄溟宗的其他山峰完全相同,甚至更原始,連能走的路都沒有,到處都是及腰的雜草和恣意橫生的枝條,它們毫不留情地宣誓著自己的主權。楚清宴磕磕絆絆走了十米不到,就被一顆巨大的樹木攔住去路。她無奈,隻好隨意換了個方向。
就這樣胡亂走了十分鐘左右,楚清宴徹底失去理智,情緒全麵崩潰。高大的樹木遮天蔽日,讓她無法分辨方向,幾次轉彎後甚至不知自己是向上還是向下,而且她也沒心思看上頭的書簡,不被絆倒已經很難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楚清宴小聲嘀咕。思索片刻她走向最近的那棵樹,拿著枝條捅了捅高處的竹簡。沒想到的是,看似厚重的竹片嗖的一下竄到了樹頂,還抖落出大片樹葉砸在她的頭上。
若不是藏經閣裡無法使用靈力,她一定要飛到樹上與它拚個高下,楚清宴扒拉掉一身葉子,認真思考起離衿說的話——是心法選擇修士。
強迫自己忘記唯物主義價值觀,楚清宴默念三遍我現在是修士,然後清理出一塊乾淨的地麵打坐。
她仔細感受四周的環境,最開始,楚清宴隻覺得地麵硌得慌,她坐的很不舒服。可是漸漸的,她開始聽見了樹葉的沙沙聲,鳥雀的鳴叫聲,甚至還有螞蟻爬行的聲音。然而這些遠遠不夠,她試圖將感知範圍擴大,再屏蔽掉無用的信息,就這樣過了很久,她看見了彌漫在周圍的光團。
這些光團顏色不一,或明或亮,以心目凝視,就會驟然熄滅,這個現象代表著拒絕。像這樣的光團,藏經閣裡有幾萬個,楚清宴一個一個看去,無一例外全部熄滅。然而她毫不氣餒,終於在最遠處看到一道明黃,緊接著就是聲音在耳邊炸響:我在這。
這道聲音蒼老而洪亮,好像巨石撞擊地麵,波濤衝擊懸崖,一下就穿透她的靈魂,楚清宴倏地起身,堅定地向那個方向走去。
也許是這個方法真的起了作用,腳下的路不再荊棘遍地,反而蜿蜒出一條狹窄的小道,楚清宴腳步不停,也不在乎是否會摔倒,她急切地向上走,隻有一個想法:無論那是什麼,我都必須得到它。
半個時辰左右,她就爬到了山巔,楚清宴能意識到這點,還是因為四周不再昏暗,太陽完完整整地掛在頭上,環顧八方,已經能看見滄溟宗的其他山峰。
山頂是大片的空地,唯獨正中間有一棵鬆樹直插雲霄。
楚清宴清楚地意識到鬆樹上麵有一個東西在呼喚她,不是通過聲音,而是一種感覺,好像有透明的絲線連接著她和它,而對方還在不斷地拉扯著。此刻,她終於明白什麼叫遇見了自然就知道。
這一次,她沒有盲目地向上爬,反而走到旁邊輕輕拍了下樹乾,“我到了,下來吧。”
聲音低沉如情人間囈語,無形的絲線聞聲而動,由藍色布帛包裹的書簡嘩啦啦地從樹上掉下來,正好落在她的手中。
楚清宴念出了上麵的五個字:“天穹七宿訣。”
那一瞬間,蒼穹變色,整個山脈發出轟鳴,身旁的鬆樹自根部開始化為灰燼。在她看不見的青雲之上,二十八顆星星徹底消散,九十六聖君齊齊變了臉色,天帝驚恐地摔碎琉璃盞,“她回來了。”
而楚清宴對此一無所知,因為一股磅礴的力量湧入體內,她因為承受不住直接栽倒在地上。
藏經閣山下,離衿和滄溟宗宗主元正真人並肩而立。
元正真人若有所思地看向天空,“浮寒,你看見了麼?”
離衿滿心撲在他的小姑娘身上,哪還有心思關心彆的,他盯著山頂不斷倒塌的樹木,“看見什麼?”
元正真人搖搖頭,換了一個話題,“你可知她拿的是何種心法。”
除了小姑娘的安危,離衿最在乎的就是這個,他皺著眉問道,“可是心法出了問題?”
“我也不知道,”元正真人苦笑,“因為她拿的,根本不是滄溟宗的心法。”
離衿愣住了,“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