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白霧照常散開,她還在那個大殿前,不過時間向後推移了一段。男孩女孩都長高了,然而這個年紀的小孩本就和抽條的枝丫一樣,長得飛快,因此楚清宴也推斷不出具體時間,但是看樣子應該是不超過一年。
和上次不同的是,殿前出現了一個類似於擂台的東西,楚清宴對這個東西很熟悉,她還是修士的時候,每年滄溟宗都會建造這種比試台,台上設有特殊陣法,會削弱一部分靈力,以免控製不好力量的弟子在打鬥中喪命。
此時台上站了兩個男孩,還是上次記憶中見到的那兩個,看眉眼二人應該是兄弟,至少也是親戚,畢竟麵容太過相似。然而看二人的打鬥場景,卻隻會認為他們是仇人,劍招每一次都向對方的命門揮去,這根本不像是對招,更像是生死局。
楚清宴來的時候,比試已經接近尾聲,兩人都有些體力不支,揮劍的手越來越慢,最後兩人執劍向對方衝去的時候,她分明看見有細小的白光從年長的男孩手中射出去,他用了暗器!
然而沒等到結局出現,熟悉的墜落感再次出現,果然,她又醒了。
鬱勁的表情在崩潰和後悔之間反複轉換,連因她清醒帶來的喜悅都稍縱即逝,男人紅了眼眶,“果然是我的話令您難受了,我這就走。”
楚清宴忽然拽住了他的手,“等等。”
現在的情況有點尷尬,鬱勁不知為何能讓記憶鬆動,就好像她的專屬解藥。然而她前一秒才把對方拒絕的徹底,下一秒卻需要他留在自己身邊。這未免……也太不要臉了吧。
楚清宴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怕鬆手之後對方馬上逃跑,她就這樣尷尬地牽著對方,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她的力量很輕,鬱勁卻像被定在那裡,完全動彈不得。他手指微動,慢慢把對方的手包在掌心,“您不想讓我走?”
人生諸多無奈,為達自己目的傷害彆人,是楚清宴最不屑的那一種,然而她還是點了點頭。
鬱勁好似看不到她糾結而愧疚的表情,眼中驟然一亮,仿佛在深淵中看到光芒,他盯著相握的手慢慢坐下,就像看到救贖。
楚清宴彆開臉,不忍注視對方眼中的光,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自己的卑劣。
鬱勁真的很敏銳,除了在感情方麵毫無經驗,在其他方麵都格外通透。他的語調如山間清泉,慢慢在小姑娘耳邊流淌,“您出於某種原因,需要我留在身邊對不對?您之前很疼,是不是我能讓那種疼痛好轉?”
小姑娘慢慢轉過頭,眼中的愧色幾乎要流下來。
這樣的理由,想必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然而鬱勁卻笑了,“我很高興自己能有這樣的用處,我是不是以後都可以留在您身邊了?”
莫名的酸澀從胸口湧上來,對方的無私和溫柔幾乎要把她逼瘋,可是楚清宴卻隻能這樣做,她來到這裡很久,也不是沒有調查過、努力過,可是愛人和記憶全都不見蹤影,連係統也消失不見。鬱勁是她抓住的第一個線索,而且幾乎是最重要的線索,她沒法放棄。
小姑娘沒有說話,可是她的表情和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鬱勁現在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喜悅,他興衝衝地說道,“我今年的獵物都打完了,族中沒有什麼大事,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一直在您身邊。”
和女孩見麵以後,鬱勁幾乎就再也沒睡過。他不能見她,她的麵孔卻不斷出現在眼前,誘惑著他奔向對方身邊。鬱勁無可奈何,隻好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他不斷奔波於山林野獸間,隻有在那時,他才不會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走到女孩麵前。
楚清宴很少見到這樣的喜歡,付出一腔孤勇卻不求回報,把對方的每一次回眸都視為恩惠,小姑娘蜷縮在獸皮中,慢慢抽回了手。
鬱勁一愣,但他馬上就重新高興起來,對方沒有拒絕已是意外之喜,他真的很滿足。
男人拉過來被子給小姑娘蓋在身上,十分自覺地走到門口,“您睡一會,我就在這裡等著哪都不去,如果您需要,可以隨時叫我。”他頓了頓補充道,“您真的不必愧疚,我很高興自己能留在您身邊,隻要您不疼就好。”
一天內心臟抽了三次,小姑娘身體本就不好,此時更是格外困倦,楚清宴聞言閉上了眼,模糊的話在喉嚨裡轉了一圈,
“你在身邊,我隻會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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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異的“同居”生活就這樣開始了,鬱勁乾脆在山洞外的樹上安了家,白天夜裡都住在那裡。
楚清宴這段時間一直格外沉默,因為她無法麵對鬱勁,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樣的表情,用如何的態度對待對方,因為好像她無論怎麼做,都是錯的。
日複一日的安靜在兩人間蔓延,可是連這樣的安靜都會讓小姑娘感到愧疚,她知道鬱勁在幫她,自己至少要表達感謝,但是她做不到。
每一次開口,她都會覺得自己背叛了愛人,可是不開口,她又覺得自己對不起鬱勁。無形的悔意不停在她心中往複,不到半個月,小姑娘就已經瘦了好幾斤。
男人把熱水端到她手裡,擔憂地望著她,“您不能一直這樣。”
“我知道,但是我控製不住。”女孩沙啞的聲音在昏暗的山洞響起,“有時候我希望自己能單純做個好人,或者壞人也行。這樣我就能選擇完全不利用你,或者利用你也不必難過。”
這是半個月以來,兩人第一次交流,鬱勁有意讓對方多說一點,他想了想,“您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相處這麼多天,鬱勁也能慢慢發現出不正常,他的作用完全不是止疼,更像是帶來傷害。他經常說這話,小姑娘就突然麵色一變,捂著胸口倒地,然後就是漫長的昏迷,等她醒來的時候,眼神都格外迷茫。
楚清宴則目視著山洞外,冬天馬上就要到來,藤蔓已經枯黃,露出很多細小的縫隙,她抿了一口熱水,恍惚地說道,“你能讓我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