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宮規(1 / 2)

第32章

自那日姬越從鐘靈宮二度奪門而出,一連幾日都不曾見他。宮中流言四起,都傳是陛下嘗了一個月,新鮮勁兒過去,衛公子已遭了厭棄。

長生與長壽一邊歡喜他不必再日日侍奉秦王,一邊又憂心公子失寵,會不會被秦王秋後算賬,性命不保。

唯有衛斂從頭到尾十分淡定。

他知道那人臉皮子薄,當日昏了頭險些要了他,回過神來估計是無顏見人,這些日子才躲著他。

秦王還是秦王,一點兒長進也沒有。

衛斂如此想著,唇邊卻含了絲輕淺的笑意。

及至大年初七,秦王忽然下了一道聖旨,讓宮中那些猜測衛斂失寵的謠言都戛然而止。

“應天順時,受茲明命:侍君衛斂,性行溫良,謙遜賢德,允恭克讓。著即冊封為貴君,位同貴妃,掌鸞印,賜代理六宮之權。欽此。”

衛斂靜靜聽完,神色毫無波動,末了才道:“謝陛下恩典。”

性行溫良,謙遜賢德,允恭克讓。

這些詞一個字都跟他搭不上邊。

秦王也怪會胡說八道的。

秦王不敢見他,就索性拿一塊鸞印破開外麵關於他失寵的傳言。

裝死得很徹底啊。

李福全尖聲朗讀完聖旨,笑容滿麵地將絹帛遞到衛斂手中:“恭喜貴君。”

“有勞公公傳旨。”衛斂起身,接過布帛收好,“陛下先前有令以公子相稱,公公仍是按原來的罷。”

無論侍君還是貴君,衛斂還是更喜歡公子這個稱呼。

歸根到底,他不喜歡成為任何人的附屬。

李福全一愣,隨即道:“諾。”

李福全這頭剛出了鐘靈宮,衛斂受冊封的消息就傳遍王宮,讓這些天的傳言不攻自破。

什麼失寵?這是寵上天了啊!

秦國後宮同樣設一後四妃三夫人,往下無數姬妾。與楚國四妃封號自行擬定不同的是,秦國以貴、淑、賢、德為號。其中又以貴妃為尊,位同副後。

貴君之尊,不言而喻。

更重要的是,陛下連代理六宮的權力都交給了他。一般而言,掌鳳印主理後宮的是王後,貴妃則掌鸞印協理六宮。但中宮無後,便是由衛斂全權掌管,名義上是貴君,權力堪比王後。

這份榮寵,可比之前的百般賞賜重多了。

代理六宮其實不是什麼輕鬆的差事。正常情況下,不僅每日卯時不到就得起床,梳妝打扮迎接眾妃妾晨昏定省,還要打理宮中大小事務,熟背三千條宮規。宮裡頭誰誰犯了事要她處理,妃子之間爭風吃醋也得請她裁斷,又要公平公正不偏不倚,又要八麵玲瓏暗合君心,稍有不慎就能得罪人。要是鬨出人命就更慘了,首先就得認一個治下不嚴之罪,哪怕自己跟這件事根本沒有半枚銅錢關係。

此外哪個高位妃子生辰、命婦入宮覲見,或是逢年過節,需要舉辦大型宴會,都得一手操辦。上上下下流程無數,若中間哪個環節出了紕漏,又得第一個請罪。

如此吃力不討好的大.麻煩,卻是往昔後宮妃妾們趨之若鶩的肥差。麻煩算什麼?她們要的是權柄,這才是可以讓人真正安心的東西。

不過這些問題,在本朝都不是問題。

秦王後宮裡除衛斂外壓根沒彆人,這簡直是一個給他鍍金的閒職。

……倒也不儘然。

衛斂望著從桌案上長長長長的……一直拖曳到門邊的竹簡,鎮定地問:“這是什麼?”

司禮女官回答:“宮規。”

衛斂眉心一跳。

他修長的手握起竹簡,似不經意地掃過竹簡上的墨跡,一邊將其慢慢卷起收攏:“女官此乃何意?”

“宮規共計三千零六十一條。”司禮女官正色道,“公子身為貴君,理當做後宮表率,將宮規牢記於心。”

衛斂垂眼看著,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司禮女官鄭重道:“望公子在一月之內將三千條宮規熟記,下官一月後再行抽查。”

這也是曆來的規矩。

但凡掌鳳印或鸞印者,都得將宮規記牢,上行下效,方為得體。古來妃子們對金印求之不得,豈會在意背這些東西,縱是挑燈夜讀也得將規矩都銘記於心。

三千條宮規太長,人一時半會兒也記不住,通常都會給一個月的背誦時間。利字當頭,無人敢說做不到,咬著牙也得一字一句給記下來。

衛斂仍是卷著竹簡,動作不緊不慢:“可後宮裡隻有我,我做誰的表率?”

表率是做給一眾妃妾看的。秦王又沒有妃妾,他做給空氣看麼?

司禮女官毫不猶豫地回答:“陛下日後自會選家人子充盈後宮,屆時將由公子主持選秀。”

衛斂手微不可察地一頓,語氣很淡:“哦,是麼?”

這話裡似含著微微冷冽,讓司禮女官脊背一寒。

她再定睛看去,青年仍是垂目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竹簡,模樣溫潤至極。

她緩了口氣,繼續說下去:“陛下已賜公子代理六宮之權,選秀一事,自然交由公子處理。那些家人子的規矩,也該由您來教導。所以您得——”得先背好這些宮規。

衛斂已將竹簡收好,卷成厚厚一筒,隨意擱到桌上。

敲擊出一聲重響。

司禮女官一個激靈,竟有些不敢再說下去。

她在宮中多年,早已混成個人精,等閒之輩那些心思都瞞不過她。可眼前的年輕人卻讓她捉摸不透,甚至隱隱感到畏懼。

這種感覺……她原本隻在陛下身上感到過。

她垂首,以為青年要發怒。平心而論,她之所以敢如此放肆,不過是仗著衛斂不敢違抗宮規。可若真計較起來,一名貴君想要發落一名女官,那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誰知衛斂卻道:“我記下了,你抽罷。”

司禮女官:“?”

???

記下什麼?

司禮女官一愣:“您說什麼?”

衛斂瞥了眼案上的書簡,言簡意賅:“宮規。”

司禮女官:“???”

他是什麼時候記下的?!

“您還不曾過……”

“方才不是閱覽了一遍麼?”衛斂疑惑地望著她。

司禮女官更加疑惑:“?????”

您方才分明隻是將那竹簡卷收起來啊!

就這麼幾息的功夫,連掃一眼都嫌倉促,三千零六十一條宮規,怎麼可能記得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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