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衛斂儘量保持呼吸平穩。
他身上的傷要是被姬越發現,那可以直接宣布玩完了。
不一會兒,床前落下一片陰影。
姬越走進來,看到衛斂還好好地躺在床上,才真正放下心。
他就怕刺客對衛斂不利。
“今天怎麼睡得那麼早?”姬越坐在床頭,“睡了?”
衛斂不吭聲。
姬越望他一會兒,起身想要去點燃蠟燭。
衛斂一驚。
點了蠟燭,他被姬越發現異常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不要點燈……”衛斂連忙裝作睡意朦朧的樣子,含糊道,“刺眼……”
姬越動作一頓,又坐了回來:“好好好,不點。”
“不早了……你這麼晚還來乾什麼呀?”衛斂低聲,“回去罷。”
我現在不歡迎你,求你趕緊走,快走,快出去!!!
姬越說:“孤來看你。”
我擔心你啊。
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和人打了一架,那個人很強,我也很害怕。
我不是怕他,我是怕若沒有發現他,他會不會對你不利。
剛打完一身狼狽,衣裳都來不及整理,就火急火燎地趕來看你。
看到你安然無恙才安心。
姬越本以為衛斂睡了,才想點燈看看他模樣。
既然衛斂沒睡,他也就不點燈了。
他也不想讓衛斂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刺客沒真傷到他,可他現在的樣子也挺狼狽的,衣裳破了好幾道口子,像從戰場上剛回來的。
這副樣子可不能叫衛斂瞧見,有損他形象。
“我有什麼好看的……天天都能看。”衛斂迫切地想讓姬越快離開,“我要睡了,你也回去睡罷。”
姬越還是在意那個逃掉的刺客,那人武功之高,實力之強,已經超出他的掌控。
他不敢拿心上人作賭。
宮裡其他人的安危他可以不在乎,衛斂萬不能有事。
他叮囑道:“這幾日宮裡不太平,你就好好待在鐘靈宮裡沒事彆出去。尤其是夜裡。”
“知道了,我今晚一直屋裡待著呢。”衛斂聲音越說越低。
“那就好,還有……”姬越剛想說解藥的事,就聽青年呼吸均勻了起來。
睡著了?
姬越失笑,輕歎一聲:“你呀……解藥孤放桌上了,明早起來記得吃。”
他起身走向桌邊,窗外月光灑落,照出地上的塵屑。
姬越視線一凝,瞬間冰冷下來。
那是……屋頂瓦片上的碎屑。
從窗子一路蔓延到床榻。
那刺客此刻就藏在屋裡?
不,姬越很確定屋內除了他和衛斂,沒有第三個人的呼吸聲。
那是刺客曾來過這裡?
就在剛才?
姬越停在桌邊,倏然想起他劍指向刺客之時,刺客匆忙間的一抬眼,令人心悸的熟悉,令人竟不忍再下手。
這世上唯有一人會讓他舍不得……
還有那人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即便他穿人皮肉,斷人腕骨,也未有聽到一絲呼痛聲。
這個猜想可怕得令人頭皮發麻。
不會的,他不應該懷疑衛小斂。
姬越,你對他的信任不能隻有這麼一點。
可另一方麵,強大的理智與判斷力告訴他,他的感覺沒有錯。
衛斂對他有所保留。
姬越回頭注視榻上沉睡的衛斂,終究是不敢驗證心中的猜測。
還是不打擾人安睡了。
他幾乎是逃避地離開這個地方。
-
衛斂不知道姬越複雜的心路曆程,隻看見姬越在桌邊站了會兒,留下一個藥瓶就走了。
他又等待了好一會兒,見姬越並沒有折返回來,才點燈檢查自己的傷勢。
右肩還好,隻是輕微劃傷,稍微上點藥便好。
難的是左臂,幾乎被穿透,還斷了一次腕骨。
但對衛斂來說並不是事。習武之人怎能怕苦,他素來耐力極好,受過大傷小傷不計其數,這點又算什麼。
堅強慣了的人,無論什麼病痛,忍忍也就過去了。
沒什麼忍不了,也沒什麼過不去。
衛斂麵色微微蒼白,翻出藥箱,忍著疼給自己上藥,包紮,處理傷口。
血跡染紅了一層又一層的繃帶。
他低頭給自己一圈圈纏著,咬著唇瓣,眉目平靜。
漂亮的長睫被汗水打濕,令視線都有些朦朧。衛斂抬眼,看到姬越留在桌上的那瓶小小的白玉瓷瓶。
桌上正對的牆麵上,掛著那盞上元夜裡的兔子燈。
他垂眸看蔓延到腕上的血跡,突然感到這點痛楚如此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