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姬越微訝:“你知道了?”
衛斂一見姬越的反應,就知道他也明了誰才是真凶。
秦王身邊的暗衛可不是酒囊飯袋,姬越本身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何至於查不出一個殺死重華公主的凶手。
那日女醫官將香爐中焚燒的書信交予衛斂時,衛斂便考慮這起事件中各方麵的利害關係。
重華公主中毒,對此反應最大的是陳國王子呼延可牧。呼延可牧對衛斂一直有敵意,又對重華公主抱有愛慕之心,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重華公主身死,呼延可牧必會為此打抱不平,質問衛斂,衛斂是楚人,如此便連楚國都脫不了乾係。
後又爆出重華公主所中之毒為遲閻,直接將梁國也拉下水。梁國與陳國為世仇,呼延可牧很快轉移目標,將矛頭對準梁國,將局麵攪得更加混亂。
真凶算準了呼延可牧的心理,令其跳腳得如此厲害,後來再引出馬奶酒事件,將呼延可牧打為凶手,可謂是一波三折,板上釘釘了。
又因梁、楚二國本就可疑,必然不會對真凶是否是呼延可牧一事提出異議,明哲保身撇清自己嫌疑才是要緊,陳國是否冤屈與他們無關。
陳國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但真凶同樣知道,此般布局能讓梁、楚閉嘴,卻不能讓秦王儘信。他恐秦王暗地裡繼續追查真凶,因而又留了一個後手。
——耶律丹的書信。
若是在凝月樓中搜出一封完整的書信,顯而易見是栽贓嫁禍。能夠布下此等連環計之人,不可能如此不謹慎。可偏偏是一封燒得隻剩下寥寥幾字的殘頁,反倒令人遐想,認定這才是真凶。
重華公主失去清白之身,正巧耶律丹同日行蹤成謎,午時又回玉瓏閣沐浴更衣,簡直坐實了他才是行凶之人。
耶律丹曾與呼延可牧為爭奪麥爾娜在王宮裡大打出手,足以表明色令智昏,耶律丹做出玷汙重華公主一事絕非不可能。
如此一來,七國之中,楚、魯、梁、陳全部被卷入漩渦,燕國損失一位公主更是慘烈,作為東道主的秦國也必得為此給出交代,一個處理不慎就會得罪所有人。
一出計中計,局中局,將所有人都算計了進去。
唯有一位,從頭至尾置身事外,隔岸觀火,清清白白。
看鷸蚌相爭,坐收漁翁之利。
那位行事低調、甚少露麵的夏太子,溫衡。
當然凡事都要講證據的。雖說最沒有破綻的往往是最可疑的,也不能平白無故就給人扣那麼大一頂帽子。
衛斂懷疑溫衡不是沒有依據的。
無論如何,馬奶酒中的遲閻已經可以證實為事後誣蔑。陽陽在偷喝馬奶酒時沒有任何問題,說明馬奶酒中的遲閻是在重華公主出事後才下的,為的就是栽贓給陳國。
而重華公主出事時,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凝月樓中,唯有一位表示不想摻和,選擇告辭。
便是夏太子溫衡。
在眾人都在凝月樓時,溫衡是唯一有時間去禦膳房,在馬奶酒裡下遲閻之毒的。
也有一種可能是他堂堂太子,下毒之事未必需要親自去做。但換位思考一下,此事凶險萬分,一旦被發現,夏國絕對無力承受秦國的怒火,換成衛斂,也不會放心交由他人去辦。
更有趣的是,這位太子衡據說是不懂武功,於詩詞書畫上倒是造詣深厚。衛斂適才與他一個照麵,卻注意到溫衡掌心虎口處有習武之薄繭,腳步極力虛浮,也難掩氣息平穩。
同樣都是裝弱的好手,衛斂豈會看不出這是個同行。
對方裝得不是不好,隻是衛斂武功更高,才能察覺出一點端倪。
不過這點隻是最後意外的佐證而已,衛斂在此之前便發現諸多疑點。
信箋事件出來後,耶律丹成了最有嫌疑的人。
耶律丹既是沐浴更衣,衛斂隨後便派人去詢問了浣衣局,得知玉瓏閣並未送換洗衣物到浣衣局。
那換下來的衣裳去哪兒了?為何不送去浣洗?是有何見不得人的?
衛斂順藤摸瓜,沿著玉瓏閣伺候的宮人繼續暗地裡調查下去。耶律丹能夠保證自己不露破綻,卻不能保證身邊的宮人也不露破綻,身在秦國,更不敢隨意殺人滅口。
很快,衛斂就從一名戰戰兢兢的小宮女口中得知,耶律丹當日從外回來時衣衫不整,神色驚惶,將衣服丟給她命其燒毀,並警告不許說出去。
小宮女見衣服上斑駁痕跡,以為耶律丹是幸了宮裡哪個宮女,萬萬沒想到會與重華公主扯上關係。但她並未燒毀衣物,而是見衣裳貴重,起了私心,想要洗乾淨後出去賣掉,換些銀錢。
未曾想還未有動作,就被衛斂傳來,當即嚇得和盤托出。
衛斂命人將衣裳呈上,卻在衣裳上發現殘留的蝕骨香痕跡。
蝕骨香銷魂蝕骨,是一種強烈的催.情藥。
根據宮女所說,耶律丹回來時神色驚惶,若是幸了普通宮女,豈會讓他驚慌失色。
顯而易見,他確實是汙了重華公主,但並非他自願。一國王子,還不至於急色到這地步,連命都不要。
就憑衣上蝕骨香,就能斷定耶律丹也是中了彆人的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