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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維仲秋,清宵尚溫,夜色濃稠,耳畔尚夾雜著細碎的風聲。
祝蘅枝擁著略薄的被衾輾轉反側,額上滲著細密的汗珠,稍稍淩亂的發絲粘黏交纏在她的脖頸上,殷紅的唇也微微張著,看著像是於夢中被魘住了。
她隻覺得仿佛是被誰扼住了咽喉,呼吸漸漸不暢,仿佛下一刻就要墜入無間黑暗,手指緊緊攥著被角,無措且頻繁地搖著頭,但怎麼也醒不來。
直到宮娥時春在她耳邊焦急地喚著“殿下,殿下快醒醒,出事了!”一壁說著一壁晃著她的肩膀,她才驀地睜開了眸子,而後坐起了身。
祝蘅枝深吸了一口氣,來不及去想方才的夢境,便被時春慌亂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殿下,青鸞殿那邊出事了,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在那處,急著要您過去。”
她方才從夢中醒來,神識還有些不清晰,聽了時春這話,也隻是慢吞吞地轉過頭去,卻對上宮娥那雙惶然的眸子。
時春發髻上本應簪著的珠釵此時不知掉落在了何處,衣領緊緊貼著後頸,很顯然是匆匆跑來。
她下意識地看向自己殿門口——
果然,門是大張著得。
看來,此事非同小可。
隻是,青鸞殿是她嫡妹華陽公主的寢殿,此時隻怕已經二更了,為何這個時候喚她過去?
說是嫡妹,自是因為不是一母所出。
她母親本是楚帝的原配,當時正逢前朝末年,楚帝趁機起兵,但為了得到前朝世家的支持,謊稱自己尚未婚配,娶了華陽的母親,也就是當朝皇後孫氏。後來,孫家發現了她們娘倆的存在,但彼時大勢已定,楚帝也隻是草草地給她娘親這個原配給了個“婕妤”名分,便將她們扔在這偏僻的棲蕪殿,鮮少過問,孫皇後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祝蘅枝六歲那年的時候,母親病逝。
臨死前還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蘅枝,在這深宮裡,你一定要謹小慎微,彆去招惹皇後娘娘和華陽,等、等再過十年,到了婚配的年紀,也不要貪高門,隻要人品端正,願意與你好好過日子就成。”
她母親病逝後,棲蕪殿的宮人按照宮規給楚帝報了喪,但楚帝隻是淡淡地應了聲,吩咐內府按照婕妤應有的禮節葬了,也不曾問過是怎麼死的,有沒有請過太醫,甚至對於年僅六歲的祝蘅枝沒有半句關切之語。
她當時不懂,後來才明白過來,楚帝到底有多麼涼薄。
她隨了母親,生得嫵媚窈窕,檀口柳腰,稱得上一句“灼若芙蕖出淥波”,即使她將母親“無事不出門,慎言慎行”的遺言奉為圭臬,但華陽還是屢屢看她不順眼,沒少在楚帝跟前告她的黑狀,往次她都忍了下來,但深夜被叫過去還是頭一回。
一時,祝蘅枝的心頭也生出了些不安,隻覺得右眼皮在不斷地跳動。
一陣涼風突然順著大敞著的殿門送了進來,也將她的思緒吹回了籠中。
時春再次催促出聲,她掀開被子,而後趿上鞋,甚至來不及更衣,隻是披了件外衫就出了門。
細碎的風飄在祝蘅枝的耳側,也吹得時春手中提著的風燈一明一暗得。
“可知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