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死了就是死了。
永順帝親自下旨殺的人,殘暴不仁的惡名也是落在了永順帝的頭上,與他人何來半點相關?
陳泰啞然無話。
陳年河攪動著碗中黑黢黢的藥汁,心下有了計較。
因天氣寒冷之故,之前打得如火如荼的叛軍之亂迫不得已暫時停了些時日。
這個消息對京都中惶惶不安的人來說本該是好事兒。
可對陳家不然。
陳年河要想脫離京都這灘渾水,外頭的亂子就不能止。
耗子不折騰了,被關在籠子裡的貓怎麼會有機會被放出去?
陳年河想起在風雪中安然避冬的西北大營,眼底幽光漸閃。
這世道可不能就此太平了……
陳年河閉上眼說:“我聽說,在滁州對防徐璈的福坤,抓了不少當地的百姓入營充軍?”
陳泰連忙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兒。”
“我留意打聽了一下,朝中百官以及民間對此非議很大,但皇上那邊……似是不太在意。”
“皇上高高在上久居聖殿,當然不在乎腳底螻蟻的死活。”
倘若京都皇族中的人有一人尚在乎百姓的生死,嶺南的大軍也不會一路勢如破竹揚出這般氣勢。
陳年河迅速掩去嘴角一閃而過的譏誚,不緊不慢地說:“取筆墨來,我想給故人寫封信。”
福坤這樣慘無人道且冷酷的舉動,極易激起民怒,或許是個機會。
隻看遠在滁州的徐璈是否抓得住了……
陳年河的親筆信送到徐璈手中的時候,當日正是除夕。
大過年的,雙方暫時休戰未動兵馬,覆蓋大地的冰雪未曾清理過的地方厚至膝蓋,但雖說是不得不露宿在荒野之地上,營中無一人是被凍死的。
徐璈把手中的密信遞給江遇白。
站在下方的梁壬低著頭說:“每日的薑糖水一人一碗,再加上有厚實的營帳和保暖的衣裳,營中尋常的士兵凍傷的不在少數,但都隻需擦些藥便可痊愈,並無大礙。”
不可避免的寒冬是嶺南大軍麵臨的第一個嚴峻挑戰。
儘管江遇白在一開始就想到了備足禦寒的物資,也為此做了不少準備,但最終能保得住各處的將士都可安度寒夜,卻少不得要提桑枝夏的功勞。
桑枝夏在西北住過幾年,對抵禦可怕寒潮的經驗更足。
在武安等人一籌莫展還沒找到下手之機的時候,桑枝夏就已經用實際行動為他們指出了一條明路。
武安等人籌備的禦寒之物多送到了書生和和尚他們那邊,因為徐璈這邊半數的士兵用的都是桑枝夏送來的,比哪兒的都更為厚實,最是不用操心。
江遇白若有所思的把密信重新塞給徐璈,在徐璈扔進火盆燒儘後,緩聲說:“營中的藥物可足?”
“綽綽有餘。”
梁壬恭恭敬敬地說:“小王爺之前下令送來的尚未啟封,現下正用著的至少還能供應月餘,常用的風寒之藥也都足夠,無一絲差錯。”
江遇白不動聲色地呼出一口氣,聞到空氣中飄來的什麼香味兒,抽了抽鼻子奇道:“今日營中做了什麼?”
“餃子。”
徐璈表情淡淡接過話頭:“到底是過節,暫無戰事,湊個喜氣。”
“餃子?”
江遇白難以置信地說:“我嫂夫人前日送來的那一批東西是?”
“是包餃子的白麵和肉。”
這裡大雪紛飛,嶺南卻是豔陽高照,大老遠送來的肉提前醃製過,確保了在路上不會腐壞。
等送到了營地,放在雪窩子裡隨意洗刷洗刷,把表麵的鹽和醃料刷一刷,剁碎了混著用熱水泡舒展開的各類小菜就能和餡兒。
大袋的白麵正好用來擀皮。
江遇白揣著手,看著建在大雪地裡,此時正熱氣騰騰冒著滾滾白煙的火灶說:“你管這個叫餃子?”
徐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