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夏心裡咯噔一下。
管事擦著臉上汗水和雨水混成了股往下的痕跡,發愁道:“東家您之前沒來過南邊兒,隻怕也不曾見過發大水時的可怕。”
“我是江南長了半輩子的人,像這麼大還不會停的雨,這半生隻見過兩次。”
管事的臉上閃爍起明顯的後怕,苦澀道:“上一次是我還小的時候,那年我才八歲。”
“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麼雨下不住,河麵漲水,緊接著沒多久就是堤壩決堤,洪水遍地。”
“那年……那年過後,我家上下就隻剩下了我和我老娘,家裡的其餘人不是被卷進洪水裡淹死,就是被洪水過後的大災活活餓死……”
管事難掩沮喪地擦了擦眼尾,低著頭小聲賠不是:“年紀大了說起往事失態,還望東家莫怪,我……”
“你說你隻見過兩次這麼大的雨。”
桑枝夏沒顧得上去看管事臉上明顯的悵然,一字一頓地說:“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第二次就是現在。”
桑枝夏懸起的心徹底撞向了喉頭,瞬間啞然。
管事像是怕桑枝夏嫌自己說不吉利的話多事兒,急忙解釋說:“東家,我這真不是在危言聳聽。”
“自打雨下成了這樣,我去拜訪過幾個當年大難活下來的人,他們也都覺得今年這雨下得不對勁兒,處處都透著邪門兒。”
“您要是不信的話,要不我去把人找來,您親麵問問?”
桑枝夏緩緩呼出一口氣,想也不想地對著驚訝不已的宋六和靈初說:“你們分彆駕一輛車,現在就按陳管事說的去找人。”
“記住,咱們是把人請來打聽些事兒,麻煩人家不可失了禮數。”
陳管事沒想到桑枝夏下決定會如此乾脆,愣了下無措地說:“那東家,我去帶路?”
“去吧。”
“多備些雨具。”
桑枝夏不放心地叮囑:“特殊時期,都把自己看顧好了,彆在這節骨眼上著涼吃藥。”
被吩咐到的人匆匆離去。
桑枝夏看著桌上大白天都燃著的燭,視線轉向被封死的窗戶。
這裡是臨江的飯莊,平日裡賣座最好的就是靠窗的位置,吃飯賞景兩不誤。
可現在所有的窗戶全都用數層油紙和牛皮封得嚴嚴實實,內裡還額外加固了一圈木架。
可就算如此,坐在屋內也能清晰地聽到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
狂風卷起豆大的雨珠,瘋狂砸向所有能砸到的地方,永無止歇。
桑枝夏略微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這個屋子,距離江邊是不是還要走一段兒?”
“是。”
林雲得了消息匆忙趕到,聽到桑枝夏這麼問立馬說:“從這邊下去還要走一道廊橋,廊橋下去過了渡口才是水邊呢。”
隔了這麼老遠風雨聲都如此驚人,那近距離就在水邊的地方……
桑枝夏沒顧得上深想,看著進屋不過幾次呼吸,腳下就汪出了一灘水漬的林雲,眉心跳動:“話說你們都是怎麼回事兒?”
“這一個個的全都跟泡了水的猴子似的,都趕著浪大下水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