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高價賣出去的大多是假藥呢?
無用的草根樹皮被研磨偽裝成了好藥,在無處可逃的人們陷入絕望之際,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
傾家蕩產買假藥的人不計其數,為了活下去賣兒賣女的也比比皆是。
更多的是賣自己,賣子子孫孫的世代自由。
僥幸活下來的人,誤以為是高價買來的藥起了作用。
傾儘全部卻還是慘死的人,隻能哀歎自認命數已儘。
這種寄生在人的血肉上,生長在身軀上的血肉之財,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安心的?
桑枝夏冷眼瞧著範世成的臉色一變再變,嗬了嗬說:“聽說範家的桑林和生絲緞莊中的家生家仆最多,是南潯商會各家中的翹楚。”
“隻是我有點好奇,範家主可還記得這麼多世代為仆的家仆都是怎麼來的?能跟我說說麼?”
範世成兩眼發直地深吸一口氣,聲音極輕地說:“我不知道。”
“我當年還小,不曾參與家中決斷,所以……”
“可那些好藥不是範家主一手打點的嗎?”
桑枝夏懶得再兜圈子,帶著散不開的嘲諷說:“範家主,這般貴人多忘事的嗎?”
“被人稱讚了多年的年少有為,如此輝煌的過往,這就都不記得了?”
範世成心如死灰地閉上了眼,再也辯解不出半句。
事情的確是他做過的。
當年南潯商會中的人家都因為洪水處處受損,元氣大傷。
相反範家因為倒賣藥材的緣故,在對手都虛弱時異軍突起,以驚人的速度積攢下了大筆橫財。
大災過後,其餘幾家都久久難以恢複,範家卻直接一躍從末尾跳到了上三家的隊伍。
這事兒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久遠到範世成自己都很少想起。
可當桑枝夏以這種極其平靜的口吻說起時,範世成卻感受到了一股遲來多年的不寒而栗。
當年範家的藥被吹噓得神乎其神,也一舉抬高了範家的地位。
但踩著無數屍骨和冤魂站上的空中樓閣,今天輕飄飄的就散了……
桑枝夏看著靜默不言的範世成,指尖在桌麵上隨意一敲:“範家主不說話,想來就是我不曾說錯?”
範世成肩背無形往下一塌,帶著說不出的苦澀道:“是我弄虛作假慣了,現在才知關公麵前耍大刀是何等滑稽。”
“您既是都一清二楚,我自是無話可辯。”
桑枝夏神色淡淡:“此時無話可辯倒也無妨,午夜夢回時不覺萬鬼哭嚎,那就是範家主的大福了。”
範世成喉頭一窒,頹然地咬緊了唇。
桑枝夏目光轉向桂盛:“渡口大概是要撐不住了,我的意思是當年的覆轍不可重蹈,桂家主覺得呢?”
桂盛進這道門之前就說服了自己,聞言不假思索地說:“桂家上下願聽吩咐,出錢出力,萬死不辭。”
“那就好。”
桑枝夏蜷了蜷指尖,說:“水勢持續高漲不下,江水沒過渡口就會倒灌進城,所以這邊得堵。”
無論如何,一定要儘可能嘗試把時刻可能倒灌的水,沿著渡口截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