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都沒想到,背叛我的居然是你們!”
“早知道當年大洪我就不該救你們!”
“我就應該讓你們被野狗啃了被豺狼吞吃!我……”
“可若不是當年大洪的話,首領哪兒會有機會救我們呢?”
一個支撐不住直接趴在地上的人哈哈笑了幾聲,抹去口鼻噴出的鮮血,嘲諷道:“首領。”
“大洪之前,我其實是少爺來著呢……”
若無洪災肆虐,父母健在家境殷實,他這一輩子本不該為非作歹。
“對啊……”
另一個被血糊住了麵目的人呼哧著說:“我祖父可是秀才公,我也是……也是耕讀人家的清白孩子……”
本來一切都可以好好的。
本來他們生來也不是惡。
隻是一場洪災過後,麵目全非。
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行惡多年不敢說是問心無愧,可也無怨無悔。
可要是再親手把摧毀一切的洪災放大,那就真的是下了九幽煉獄也無顏再見家人。
他們的家人都是因為洪災死的,家也是因為洪災破的。
時轉多年,那樣的慘劇不該再重現了……
說著話的人緩緩失了氣力,不知什麼時候就閉上了眼。
郝良眼睜睜地看著跟隨自己半輩子的人一個又一個地倒下,氣血衝湧之下忍無可忍哇一下就吐了。
滿地烏血。
像極了這濃墨烏黑找不出半點燦爛的一生。
寧爺因藥物的作用視線模糊,頭靠著冰冷的樹乾輕輕地說:“可以了……真的夠了……”
“我聽說,你們主子在帶著人抗洪,還給每家每戶發糧食,不讓誰餓肚子……”
“是……是真的嗎?”
寧爺的目光已經散了,話聲也很輕很輕。
成十聞聲頓了頓,單膝蹲下卡住他失控晃動的脖子,擲地有聲地說:“是。”
“凡是江南境內,百姓無饑,有疾可醫。”
“凡是人力可至之處,以命和身軀禦洪扛浪,絕不再現當年慘境。”
寧爺也不知是聽清了還是根本就聽不見了,呆滯一瞬低低地笑了起來。
“吃得飽好哇……有吃的能吃飽,就不會餓死了……”
“人不死啊,這一輩子就是還有根兒的……”
有枝可依,不管走了多遠,就都能回家……
跟著郝良和寧爺一路逃竄至此的人或是如釋重負,或是眼含怨恨,最後都悄無聲息的帶著不散的執念倒下。
郝良死不瞑目。
成十身後的人見狀沒忍住咬牙:“就這麼死了,當真是便宜他了。”
成十伸手合上寧爺的雙眼,起身說:“沒辦法,畢竟是答應了人家的。”
寧爺為惡半生,最後的要求是要尋死,不想再為半生惡行遭受多的折磨。
隻求死得痛快些。
水匪已成泡影,這些人留著活口也沒多大用處。
隻是這麼個無關痛癢的小請求,成全他也無可厚非。
成十指腹挼搓著袖口,扔下滿地的水匪屍首,冷聲說:“遵少主令,水匪頭目及其同黨全部斬首,屍首懸於官道上,以警心存妄念之徒。”
“另。”
“水匪隱患已除,少主部署的人手不必再藏匿暗處,傳令把人集全,自即刻起,全力加固堤壩,護堤壩無損,護下遊數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