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然小大人似的歎氣:“大嫂你看,我就說被祖父逮住你會被罰抄的。”
她一開始就提醒桑枝夏了!
桑枝夏不信!
桑枝夏欲哭無淚地說:“我也沒想到啊……”
誰知道老爺子忙成這樣兒了,還能分得出心思關注她的狗刨字?
徐嫣然忍著笑張開胳膊抱她:“沒事兒啦,你隻是抄字帖,都不用背書和跟大哥習武。”
“這麼一想,你的課業比我們輕多啦!”
徐明陽用力點頭:“對啊,背書比抄大字還累呢,祖父對你可真好!”
三歲的徐明煦也不喜歡抄字帖。
他把小腦袋搭在桑枝夏的膝蓋上,肉乎乎的小臉上都是愁苦:“大嫂跟我們一樣命苦。”
村裡的小孩兒都隻是玩兒的,他們不行!
桑枝夏沒想到被老爺子一次抓包會讓幾小隻滋生出了同窗情,啞然片刻呐呐道:“聽你們這麼說,那我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起碼老爺子沒抓她去背四書五經,也不提女德女訓。
要是說那種東西,她更……
“璈兒媳婦。”
桑枝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打了個激靈,連忙站起來擠出笑說:“祖父,怎麼了?”
去而複返的老爺子背著手說:“你跟我過來。”
桑枝夏腳底發飄心裡沒底地跟著去了。
堂屋裡,老爺子隨口問了幾個問題,桑枝夏沉默很久很久,嘴皮子上下打了半天架,最後勉強隻背出了論語的前六句。
這回沉默的人換成了老爺子。
桑枝夏對上老人家一言難儘的目光,悲傷逆流如河。
誰懂啊?
女博士秒變古籍盲流啊!
在她極為忐忑的目光中,老爺子緩緩呼出一口氣,扶額說:“你今年才十六。”
“在家時不曾讀過書嗎?”
桑枝夏反手朝著無良渣爹的頭頂甩鍋:“在家時父親和嫡母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故而識字和讀的雜書都是姨娘設法找來的,不曾好生入過學堂。”
老爺子微怔一刹,脫口而出的就是一句:“荒謬。”
“人活在世,當讀書明理,習才修德,求真辯實之道,怎可論男女為差?”
桑枝夏一臉受教低頭反思,下一句就聽到老爺子說:“你姨娘將你養得很好,隻是琢玉不雕則有瑕,小家可任,大任恐有不妥。”
“從今日起,你每日除了三篇大字,晚飯後來找我,我教你讀書。”
老爺子看似突發奇想,實則不容拒絕。
桑枝夏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老黃瓜刷綠漆還能再添一回苦讀的樂趣,魂兒在頭頂飄,腳在地上搖地出了正屋。
一整天都過得十分恍惚。
徐璈暮色落時到家,聽徐明陽說桑枝夏在跟祖父聽學,當即一愣。
“聽學?”
徐明陽小腦袋上下點出了殘影:“是啊,祖父說大嫂往後跟我們一樣,每日都要讀書練字,而且大嫂學的還比我們學的難多了!”
徐璈唇角無痕一抿,朝著正屋走了過去。
屋子裡,老爺子剛結束今日份教學。
他對桑枝夏一點就透的天賦很滿意,看到徐璈作勢要進來,溫聲道:“今日就到此,回去吧。”
桑枝夏恭恭敬敬地頷首說是,與徐璈擦肩而過時,眼裡都還帶著明顯的緊張和恍惚。
徐璈想了想轉身把門關上,看著若有所思的老爺子輕輕地說:“祖父,枝枝已是這個年歲,為何您還……”
“你說我為何要教她?”
老爺子打斷他的話,意味不明地說:“你若是甘心於此山村安然一生,那她會的懂的自然是足夠了,可你若心有不甘,她身為你的妻子,身為徐家的長孫媳就不可止步於此。”
“璈兒,我以為你父親的教訓已經足以讓你明白,你需要的不是嬌養在金絲籠裡的嬌花,而是可與你並肩擋風雨勢均力敵的枕邊人。”
“她很聰明,也是個好孩子。”
“但你要明白,她現在做到的這些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