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自己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桑枝夏不知道。
那日說出後老爺子不許她再探究,雖是一時猜不到老爺子的用意,可徐璈不在尋不出個商量的人,她也隻能是在老爺子的再三提點下裝作什麼都沒發現的樣子,每日若無其事的來幫老爺子悄悄把藥倒了。
看著老爺子吐血的次數一日多過一日,桑枝夏簡直是心亂如麻,心尖子抖手也抖。
她害怕。
既怕自己是猜錯了耽誤了老爺子的病情診治,又慌張自己是猜對撞破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伎倆。
頭一次撞上這種混淆不清不知真相的險惡,桑枝夏整個人都在發麻。
察覺到她從心底抖到了手上的遲疑,老爺子費力地擠出了一個笑。
“彆怕,死不了。”
“等璈兒他們回來,大約就能好了。”
既不是什麼藥石無醫的頑疾,那就不必擔心後續了。
老爺子眼底晦色無聲滑過,安撫地拍了拍桑枝夏的手背,低聲說:“有祖父給你撐腰呢,沒什麼可怕的。”
“安安心心的,按我告訴你的做,你現在就做得很好。”
桑枝夏隻覺得整個人都像是被泡在水裡,聽什麼都帶了幾分恍惚,腦瓜子嗡嗡的。
她咬著下唇無措點頭,拿起一旁乾淨的帕子幫老爺子整理好吐得亂七八糟的衣領頭臉,勉強喂下去一杯溫水,又實在是不敢走,眼巴巴地在邊上守著老爺子合眼入睡。
老太太扔了藥渣回來推門的時候,桑枝夏在床邊蹲著,一手還學大夫的樣子握住了老爺子脈象的位置感受老爺子的脈搏跳動,動都不敢動。
床上的老爺子似是睡著了,滿臉令人見之不安的灰敗,呼吸也輕得微不可聞。
老太太被濃重到化不開的藥味兒熏得無聲抿唇,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裝了數塊染血帕子的木盆。
她麵色沉沉地皺眉:“又吐血了?”
桑枝夏紅著眼嗯了一聲,緊張地看著老爺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的胸口,啞聲說:“吃了藥又吐了兩次,也不知道藥喝下去了多少,祖父喝藥時灑了不少,這樣下去會不會效果不好?要不要再……”
“都病成這樣了,熬再多喝下去也要吐出來。”
老太太辨不出情緒地說了一句,懶得多看守著的桑枝夏似的,突然說:“說來還沒問你,徐璈去哪兒了?怎麼好幾日不曾見著人了?”
桑枝夏茫然眨眼,磕巴道:“我不知道,他……他可能是去彆的地方給祖父請大夫了吧?”
“嗬。”
老太太不悅地審視她一眼,冷冷道:“都這種時候了,不在病榻上守著儘孝,反倒是打著尋大夫的由頭出去鬼混,這就是老爺子手把手養大的好孫子!”
桑枝夏似有不服,老太太卻懶得與她爭辯。
老太太連屋都不願進,走過去對著徐家的三個兒媳說:“你們過來,我有事兒吩咐。”
自打老爺子的病越來越重,老太太之前宛如透明的地位也逐漸水漲船高。
若老爺子出了差池,那往後徐家可就隻剩下這一位能說得上話的老祖宗了。
老祖宗先把架子端了出來,許文秀等人也不敢不聽。
隻是在聽完老太太的吩咐後,徐二嬸忍不住說:“何至於此?”
“大夫說了,老爺子的病隻是一時的,隻要好生養著就能見好,這時候大張旗鼓的去弄什麼喜木,這不是火上澆油的刺激嗎?”
家中有上了年歲的老人,為以防萬一,大多數人家都會在老人康健的時候,就在家中備下喜木,這也勉強能算得上是個約定俗成的規矩。
可徐家眼下的情形不同。
老爺子的病本就瞧著讓人憂心,這時候再去弄什麼喜木,這不是在等著老爺子閉眼咽氣嗎?
許文秀也不讚同,老太太卻猛地一拍桌子冷嗤道:“我竟是不知道,徐家什麼時候輪得到你們幾個做主了?!”
“老太太,我們也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
“你就是什麼意思,你們說的也算不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