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捂著臉笑,字裡行間全是譏誚:“這山上哪兒還有人啊?”
“你睜大眼出去瞧瞧,晃蕩的不都是喘氣的畜生麼?”
既然是畜生,死了又何妨?
最好是一氣兒都死絕了,橫屍遍野才最是美妙。
齊老的臉上一直帶著笑,眼底抑製不住的卻是濃到化不開的悲哀蒼涼。
桑枝夏眼中遲疑一閃而過,搓著指腹笑了。
“都說無功不受祿,我與您萍水相逢,無緣無故的,怎麼好意思受您這麼大的恩惠?”
“我有什麼能幫得上您的?”
齊老要笑不笑地看著桑枝夏,戲謔道:“年歲不大,倒是機靈得很。”
“隻是這份兒機靈有些多餘。”
桑枝夏笑笑沒多言。
齊老幽幽道:“我受困在此八年,早沒了彆的指望,也沒什麼可求你的。”
“隻有一點……”
“倘若你出去後所圖之事得成,見到一個容色儘毀,斷手斷腳的啞女,幫我給她一個痛快吧。”
桑枝夏明顯一愣,默了默斂去話中的試探,小聲說:“您說的那人,是……”
“我女兒。”
齊老閉上眼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聲音輕得仿佛風吹便散:“小女十八那年所嫁非人,飽受磋磨至今已八載有餘。”
“我妄為人父,多的難有施為,能讓她早日解脫,也算是沒辜負這場父女情分。”
“當然,如果沒看到就算了,她的煎熬也不會太長久了。”
齊老說得輕描淡寫,桑枝夏聽了心頭卻掀起巨浪。
桑枝夏斟酌一霎,輕輕道:“容我冒昧,您的女婿是?”
齊老厭惡地擰著眉,吐出了兩個字:“胡偉。”
虎威山寨主胡偉。
難怪剛才的那些人不滿卻不敢對老者做什麼,原來這是匪首的老丈人?
桑枝夏識趣地閉上嘴,轉身打量著藥堂裡的東西。
“您剛才說的那些東西,我都可以拿?”
齊老很好說話地嗯了一聲。
“看到你對麵的那個架子了嗎?架子最下頭一排,都是無色無味的好物。”
“第二排的略有異香,入酒效果最好,瞬息可斃。”
“最上頭的那個小黑瓶瞧見了嗎?”
齊老用手抵在嘴邊把咳嗽聲壓了回去,沙啞道:“那瓶最毒,皮肉破開者,沾之即死。”
桑枝夏一點兒不挑,扯開帶來的布袋子悶頭就裝。
齊老見她來者不拒的樣兒,靠著桌笑:“再跟你說個好地方。”
“從藥堂出去,後山靠近水橋往西走三百步,有個藥園,藥園底下的地窖裡藏了好東西。”
“能讓這醃臢處和齷齪人都一起下地獄的好東西。”
桑枝夏聞聲動作微怔,把架子上說不出名目的瓶瓶罐罐一掃而空,拎著布腳下頓了頓,朝著齊老走了過來。
見她蹲下打量自己腳上的東西,齊老自嘲道:“這是玄鐵打製,萬刃不裂。”
“想做什麼自行去了就是,如果……”
“砍當然砍不斷,可這不是有鎖嗎?”
桑枝夏單手托起腳銬上的銅鎖,滿眼真誠:“把鎖打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