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正為皇上來看她而欣喜不已,誰知剛行了禮就聽到皇上命太醫院所有太醫來給她看診,頓時僵了臉,不知該作何表情。她勉強扯出一抹笑來,“皇上,臣妾並無不適,皇上百忙之中來關心臣妾的身子,莫不是……聽了誰的閒話?”皇後想起之前林緋玉說她臉色差,還提到宮權,頓時緊張起來,言語也沒了分寸。
司紹自然聽出了她話外之意,冷笑了一聲,越過她坐到主位,“皇後的意思是朕是非不分,是那等聽信讒言之人?”
皇後一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想法子補救,“皇上息怒,臣妾沒有這個意思,隻是皇上一來就宣太醫給臣妾看診著實讓人想不通,臣妾當真無恙。”
司紹視線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神色冷了下來,“要不要拿鏡子來看看你虛弱的樣子?你問問你心腹之人,可信你的說辭?”皇後還要開口,司紹不耐煩的打斷她,“朕不管你為何不願就醫,但你如今坐著皇後的位子,就由不得出半點差錯!病與沒病讓太醫診過便知。”
皇後見他動怒不敢再說,手中不住擰著帕子,惱恨他不給自己麵子,雖然眾宮人退了下去,但福順、方嬤嬤幾個心腹奴才還在,皇上毫不留情的斥責太打臉了!她又忍不住去想司紹話中的意思,什麼坐著皇後的位子?難道這位子還能換人?司紹到底是什麼意思?短短兩刻鐘皇後心裡的念頭已經不知轉到哪去了,坐立不安的樣子讓司紹緊緊皺起了眉。
太醫很快就到了,有白了胡子的老太醫,也有那才三十出頭的年輕後輩,幾人一路上已經知曉是給皇後娘娘看診,心裡又驚又苦,召集這麼多太醫定是什麼疑難雜症,若他們看不好皇後娘娘,說不得會被遷怒,這可真不是好差事。
眾太醫見禮之後,輪番為皇後診脈,或麵無表情、或皺眉凝思,唯獨沒有輕鬆帶笑的,這下就連皇後也不禁懷疑自己得了什麼重病,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因著皇後身著正裝,並未用帷幔遮擋,太醫們也看到了皇後虛弱的樣子,雖然從脈象上看皇後隻是肝火太旺,沒什麼大礙,但幾人唯恐診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他們怕是全家不保。
太醫本就是三分病說成七分,這皇後看著就病怏怏的,他們自然要誇大些說。太醫院監正上前一步行禮稟道:“皇上,皇後娘娘憂思過重、肝火過旺,且太過操勞,是以傷了身子,需靜心調養。臣等已商議出一副方子,但還要日日診脈調整方子。”
司紹皺眉看了皇後一眼,又問太醫,“如此調養何時能好?”
“這個……”監正小心的措辭,“養身與治病不同,要看各人體質及心緒……臣等定當儘力為皇後娘娘調養。”
這就是不知什麼時候能好了?司紹沉默下來,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些什麼。皇後卻急了,上次司紹就是用靜養的借口禁了她的足,這次這群太醫又要她靜養,那宮權豈不是又要交出去?
“你們可要仔細診治,本宮並無任何不適之處,哪裡有你們說的那般嚴重?”皇後眼神銳利的掃了眾人一眼,轉過頭衝司紹福了福身,“皇上,臣妾當真無事,您不要聽……”
“好了!”司紹輕抬了下手,“不必多說,你就遵照太醫的叮囑靜養吧,早日用藥也能早日痊愈。方嬤嬤,扶你們主子進去休息。”
方嬤嬤早看出了司紹的不耐煩,聞言忙過來扶皇後,皇後有心辯駁,又實在沒什麼可說的,那麼多太醫難不成還能陷害她?何況太醫裡頭也有她的人,不可能這般做手腳的。這一愣神就被方嬤嬤扶進了內室,她衝到鏡子前,顫著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咬破了下唇,“我到底得了什麼病?為什麼太醫都不知何時能治好?”
方嬤嬤剛要安慰她,忽而又聽她憤怒的低咒,“那幫不識好歹的東西!竟敢跟皇上說要我靜養!他們安的什麼心?不過是我皇家的奴才罷了,居然敢算計我?”
方嬤嬤回頭瞧了眼門口,忙給皇後倒了杯茶遞過去,“主子彆氣壞了身子,許是先頭選秀時累著了,抱養皇子那事又沒成,這才憂思了些日子。如今皇上親自過來是體諒您,您可彆鬨了脾氣,再惹惱了皇上。總歸那宮權不管怎麼分,最後還是要還給您的,倒不如趁這段日子好生調養身子,將來也能早日得一嫡子。”
皇後心裡正怒,哪裡聽得進勸?倒是抓住那句抱養皇子不成的話生氣起來,定是她處處不順心才弄成這副模樣!自林緋玉進了門她就再沒順心過,一切都是因林緋玉而起的,竟還封什麼貴妃,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取代她封皇後了?
司紹在外頭交待太醫幾句就進了門來,想要說說宮權之事。他也是才想好的,皇後能力不足,若能安分公正,這後宮也能勉強安穩下來。奈何皇後本身就不是個好的,無事還要挑起三分事來,心思又狠毒,還不如借著此次機會徹底將她架空,免得她收攏勢力成長如太後那般,再惹出什麼大事來,傷了皇家顏麵。
“皇後,太醫的話你都聽到了,靜養還需放寬心思,不要胡思亂想為好。閒了就去安壽宮陪陪母後念經,靜靜心,宮務的事你不必操心,朕自會安排。”司紹喝了口茶,聲音淡淡的。
皇後咬了咬牙,忍著惶恐和怒氣坐到他對麵,“皇上,臣妾這些日子也一直在處理宮務,並不覺得勞累,妹妹們還小……”
“無妨,她們出嫁前都是學過掌家理事的,淑貴妃打理宮務,賢妃、德妃輔助,出不了差錯。”
皇後知道司紹不會改變主意,把怒氣全都遷怒到接管宮權的林緋玉身上,低了下頭,再抬起時已是紅了眼圈,滿臉的感動,“多謝皇上關心,臣妾定會仔細調養身子,儘快好起來。那這些日子就要麻煩妹妹們了,隻是……貴妃妹妹還有大皇子要照顧,如何分得出心思?臣妾閒來無事,不知可否將大皇子接過來住些日子?一來解了妹妹的難,二來臣妾也能照看大皇子,臣妾見著大皇子就覺得有緣,心裡喜愛的緊,隻是一直忙著沒能儘心,臣妾好歹是孩子的嫡母,也想同孩子親近親近。”
她心裡認定司紹去永華宮是因著孩子,如今宮權已失,乾脆就拿那孩子來爭寵,到時候司紹多來幾次,說不定她就能懷個自己的孩子了!
司紹聽她拐彎抹角說了半天,早就不耐煩了,沒想到她竟是在打孩子的主意,臉上更冷了幾分,連聲音都不見溫度,“皇後,方氏在牢裡自儘了。”
皇後正賣力的演著戲,要知道眼中含淚而不掉是很難把握的,猛地聽到方氏駭了一跳,一下子睜大了雙眼,驚疑不定的看著司紹,哪裡還有半分柔弱?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低下頭假裝拿帕子拭淚,做出一副憤怒的模樣,“那個背主的東西!原本看她是個仔細的才想著讓她服侍皇上,沒想到竟是個心裡藏奸的狠毒之人!是臣妾看走了眼,險些害到貴妃妹妹和大皇子……”
司紹手指輕敲著桌麵,一下一下,讓皇後不自覺的就收了聲音訥訥不敢再言。方嬤嬤在後頭死咬著牙,冒了一頭冷汗,就怕主子多說多錯把自己給暴露了,急的差點暈過去。
司紹看也沒看皇後一眼,沉默片刻後,又說了句,“不要再自作聰明,朕想知道什麼事,自然有辦法知道。對孩子下手這種事,再有下一次,朕絕不會輕饒,無論是誰!”他冷著臉說完便帶人走了,話雖沒說明,但已足夠敲打皇後,這樣似是而非的話最能讓人心驚肉跳,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幾分真相。
皇後癱軟在椅子上,仔細看就能看出她的手腳在極細微的抖動,方嬤嬤更是一下子癱在了地上,麵如白紙,臉上已不知是淚是汗,嚇得什麼聲也發不出。
皇後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不可能”,瞥到方嬤嬤立即起身往那邊跑,不小心被椅子絆倒,卻顧不得身上的狼狽手腳並用的爬到方嬤嬤身邊,“嬤嬤,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他知道了!他在警告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到底得了什麼病?他是不是想讓我死?他從賈氏那搜到了奇奇怪怪的藥,一定是他給我下了藥想讓我死,對不對?嬤嬤……”
方嬤嬤哆嗦著手想安撫她,卻沒什麼力氣,結結巴巴的說著,“不會的,不可能知道的,方氏不會說的!娘娘莫怕,無事的,皇上不是沒處置您嗎?他還……對,他還關心您的身子,無事……無事的。”
皇後趴在她身上哭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抹了把臉,陰狠的道:“定是方氏那個小蹄子露了馬腳!以為自儘就沒事了?哼!她不是孝順嗎?本宮就讓她的家人下去和她作伴!”
方嬤嬤剛要應下,抬手磕在了牆邊的架子腿兒上,手上立馬紅了一片,疼的她一個激靈,卻真正清醒了過來。想起她和皇後那些話,也顧不得皇後如何,爬起來就衝到門口查看,發現沒有任何人在才長長籲了口氣,拍著胸口回頭扶皇後起身。心緒大起大落間也沒有細想,正常來說門外怎麼可能會沒人?皇後在裡麵,外麵伺候的宮女至少也要站上三五個,沒人才是最奇怪的!
夜裡承元宮悄悄潛出來一個人影,同另一個等候已久的人影耳語了幾句就快速返回了。不一會兒福順就得到了消息,將皇後與方嬤嬤的對話如實上稟了司紹。
司紹手中的毛筆不停,似乎並沒有聽見福順的聲音,直到半個時辰後批完奏折,有些煩躁的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果真是她!”
福順恭敬的候在一旁沒有接話。司紹歎了口氣,再睜開眼時麵無表情的吩咐,“盯緊皇後的人,若發現她藏的那些藥物立即銷毀!另外,查查她父兄都在做什麼?身為國丈理當以身作則,太狂妄了可不是好事。”
“是,主子,奴才立刻去安排。”
林緋玉接到皇帝口諭,命她代掌宮權,絲毫不覺得意外,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但一眾宮人卻是對她愈發恭敬了,連新入宮那些妃子也不再懷疑林緋玉的地位,隻除了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