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同靜望, 奇幻冰雕亮光。
你我抱擁於陌生的地方。
同遊零度下, 純白色的劄幌。
你說要永遠擁有這夜風光。
----《飛花》
施泠被他攥著手心出汗, 有了潮意。
黑暗中,這種溫熱的潮濕的感受,像蛇在夏日午後的洞穴中爬出來露了頭。
大抵是這世上, 濕與暖,性與欲,情與愛, 皆是相通的意境。
施泠感受到這份濡濕。
她又試著抽了自己的手。
池騁眼角含笑, 見好就收, 鬆了她的手。
他儘量把椅子離地拖後,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勾著施泠的腰擁著她出了會議室隔間。
他們出了隔間, 走廊安靜得要命,除了熬夜學習的, 不少人趴在桌上小憩。
燈光分布得也不均勻。
池騁摟著她, 一道穿過一片片或明或暗的區域。
像是駛過無人的隧道。
他貼著她的耳畔,“一起睡一會兒?”
他示意了一下休息區域,那邊有幾個長沙發, 零散地躺了幾個休息的人。
施泠點頭。
兩人都疲倦得要命,其實到現在為止都已經連著一周沒睡過一頓好覺了, 為了趕各種作業, 每天頂多睡眠時間久4、5個小時。
他們找了個靠裡的沙發坐下來, 池騁自然而然地摟她靠近, 讓她倚在他肩頸處。
池騁一向注意形象,大約也是累狠了,下巴一片青黑的胡茬都出來了。
施泠細看他,他的臥蠶幾乎被黑眼圈蓋著,因為之前睡了一會兒又睡不夠,眼底都是淡淡的血絲。
施泠看了眼他,低聲喊他。
“池騁。”
池騁應了一聲,他說話時候,她靠著他的肩,都感受得一清二楚那種震顫。
施泠沒了下文。
池騁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手,“睡吧。”
池騁用圍巾把兩人裹緊了些。
兩人還有太多的話沒說,就已經相擁著睡著了。
施泠在他懷裡睡得格外安穩,她許久沒有睡得這麼熟。
醒來時候愣了愣,入眼是他的一片胡茬的下巴,和窗外紛飛的雪花,夜幕仍然沉沉沒有絲毫天光。
池騁已經醒了,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她的手。
施泠問他,“幾點了?”
池騁低頭用下巴蹭了蹭她,“剛睡了半個小時,現在三點。”
施泠嗯了一聲,坐直抻了抻腰。
“走吧。”
他們組的作業仍沒做完,今早九點是最後的提交時間。
兩人各自回了會議室。
到了清晨時候,池騁那組已經先做完了,施泠這邊還差一點兒。
他就到施泠這組的meeting room等她。
幾人都不由得多看他幾眼,都認識池騁,就隨口開他玩笑,“怎麼著?看上我們施泠了?”
池騁跟他們開玩笑,“怎麼不說她看上我了。”
作業快做完了,幾人都有心思玩笑,聽了就開始逗他們。
“那說得也很有道理。”
施泠聽他們說了一會兒越說越過分,清了清嗓子,他們才回歸正題沒有再打趣。
施泠他們最後檢查了一遍,其中一個人負責上傳到網上係統裡。
幾人熬了一整個通宵,這會兒做完,有種並肩作戰風雨同舟的自豪感。
一起疊了個手甩開,笑聲不斷。
他們說了不當電燈泡,收了東西先走,故意把池騁和施泠留後麵。
一撥人前後出了圖書館。
到了冬至附近,英國的緯度注定了黑夜的漫長。
都到早上七點了,才見天邊一點兒晨曦。
在圖書館呆了整整一天,讓人幾乎忘記了時間。
出門來見地上一層積雪,仿佛一夜間銀裝素裹,天地蒼茫。
門前的聖誕樹,白色的雪壓了枝頭,這回才真正有了聖誕之意。
不遠處是打著雪仗笑作一團的人。
人間處處是歡聲笑語。
他們站了片刻,從圖書館的屋簷出去,真真切切站在簌簌飄落的雪花下。
池騁低了頭,伸手替她緊了緊圍巾,把她羽絨服上的帽子扣下來,“下雪了。”
施泠把手揣進口袋裡,“嗯。”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看著地上自己走出來的腳印,踩在無人踐踏過的雪上,把那樣的鬆軟踩實,聽著咯吱咯吱的聲音。
兩人回到房間門口,各自開了房門,都頓了腳步。
203靜悄悄的,但是從地毯上的水印可以看出來,方澤和趙永斌已經回來了,大概在補眠,除了廚房留了一盞燈,其他地方都安靜又幽暗。
兩人的目光裡都有許多東西湧動,又有許多話要說。
撐著門對視了片刻,忽然就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池騁啞著嗓子,“起來說。”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被雅思推著趕著走。
分開到現在,頭一次在對方眼底都看見了繾綣的情意,失去過才知道珍貴,不願意這般草率,狀態疲憊地重新相擁。
不如踏實地得一場安眠,醒來再互訴衷腸。
情愛真是人間最巧奪天工的造化,遠勝過風花雪月的精巧。
隔了一堵牆,仍覺得那綿綿情意能透了牆,似無形的線牽連彼此。
在這樣的雪天睡得格外踏實。
池騁起來以後,倒是不急著去尋她。
他洗了澡,優哉遊哉地把頭發吹出造型,把下巴上的胡茬刮得一乾二淨。
換了身酒紅色的大衣,確認自己打扮得比往日更有味道。
渾身上下,高領毛衣之上隻露了一張臉,然而那身氣質就似酒香,勾得人進巷子裡探尋了。
池騁這才不急不緩地敲了施泠的門。
不知是不是聖誕將至,他們出了宿舍樓,外麵漫天的飄雪仍然不停地下。
英國的宿舍都是不超過四層的低樓。
附近原本是大片的草地和樹,現在被茫茫的雪儘數覆蓋,分不清何處是草地何處是馬路,甚至也分不清何處是天際何處是地麵。
放眼望去皆是雪國的世界。
宿舍樓下一片地上是橫七豎八的腳印,還有幾個歪歪斜斜的雪人,大概是先前有人已經打過雪仗了。
他們再往遠一點的地方走,走到一片無人留下痕跡的地上。
每一腳踩下去,幾乎都沒過了腳踝以上。
池騁作為南方人,見到這麼大雪次數屈指可數,彎下腰來,伸手捏了個雪團。
他還沒起身,頸窩裡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