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性戀-08(1 / 2)

自從記事開始, 新堂祭就總是好奇自己的父親的身份。

新堂和母親紺野千惠一起住在東京市中心租價不菲的高層公寓裡,很少見到除母親以外的人。她從小就一直讀學費較高的私立學校, 每年生日的時候也會收到許多禮物——即便她根本沒有多少親戚朋友。年齡漸長, 新堂逐漸意識到作為音樂教師的母親根本不可能負擔這些昂貴的日常花銷。她再三追問自己的母親,而紺野千惠卻總是再三緘口, 從不對她透露一絲一毫。

直到有一天, 新堂祭從學校回家後, 發現自己的母親坐在沙發上,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視畫麵。見到她回家,母親溫柔地笑著對她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

“看, 這個人就是你的爸爸哦。”母親容光煥發地摟著新堂祭的肩膀, 伸手指著電視上的議員就任儀式。當時年幼的新堂祭怔怔地看著電視上西裝革履、神情嚴肅地望著鏡頭的男人,仿佛隔著屏幕與他對視一般。

那一天,母親將一切都告訴了她。紺野千惠與新堂間太在大學時相識、成為戀人。兩人當時不慎導致她懷孕, 商量過後決定生下孩子。但新堂間太生於政治世家,家族早已為他規劃好未來參政的道路, 而大學時期未婚生子無疑是個醜聞。最終, 這件事情被隱瞞了下來,而新堂的身份也就變成了新堂間太的私生女。兩人決定女兒由紺野千惠照顧,而新堂間太則儘力提供經濟方麵的支持。

新堂間太果真如家族安排一般成為了議員。他始終未婚,私下不敢親自前往探訪戀人與女兒,唯恐被政敵發現,隻得為她們安排好住處與就讀的學校, 每年女兒生日的時候送去一些禮物。

“以後你會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爸爸,看到的時候就和爸爸打個招呼吧。不過不要說出聲哦,要偷偷在心裡說。爸爸是個好人,他想讓日本變得更好,我們不能拖爸爸的後腿。”母親撫摸著新堂柔軟的頭發,輕輕在她耳邊說道。

新堂祭這輩子一共隻見過自己生父兩次。一次是在晚期肺癌的母親的床前。那天夜裡,還在讀國中的她在母親的單人病房裡鋪好被子睡著了,耳邊卻依稀聽見了腳步聲。睜開眼睛後,她看見一個穿著黑色外套、戴著口罩的男人站在了母親的病床前,正彎腰凝視著母親的臉。

她揉著眼睛,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聲響很快驚動了男人。他回過頭來,拉下了口罩。

“祭……”新堂間太的臉與聲音跟新聞裡彆無二致,隻是在說出新堂祭的名字的時候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近鄉情怯的生澀。

新堂祭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生父,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在新聞裡見過你,爸爸。”

新堂間太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個近似微笑的神情,似乎是想用演練過無數遍的政客微笑來應對——但無論怎麼看那都不像是在笑。

“我也在千惠發過來的照片裡見過你。”他以一種不會吵醒沉睡著的紺野千惠的聲音回答。

兩人的交談僅此而已。新堂間太很快就出了病房。在他的身後,新堂祭拉開病房門,探出頭去,看見他與母親的主治醫師進了會議室。

第二天,主治醫師就給紺野千惠換了一種新藥。但即便如此,死神的腳步也並未因此而停下。在那之後的三個月後,新堂祭失去了自己的母親。

第二次見到新堂間太,是在高中一年級的時候。母親去世後,新堂祭就一直獨自住在那處公寓裡。那是8月的一天。她回家後,發現公寓裡的燈是亮著的,而自己的生父沉默著坐在客廳的皮沙發上,仿佛一座灰敗的雕像。

“祭,把必須的東西收拾一下,明天就離開這裡。”他對新堂祭說,“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早川惠子。”

“不走不可以嗎?”新堂祭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這裡……一直是我和媽媽住的地方啊……”

新堂間太的眼皮抖了一下。他垂下眼,用手掌捂住了麵頰。等他將手放下後,新堂祭從他的眉宇間發現了她從未見過的疲憊。

“抱歉。”他說,“你必須要這樣做。不然的話……他們就會發現你是我的女兒。”

新堂祭想起了母親說過的話。她妥協了,在第二天帶上收拾好的一點隨身物品,跟著新堂間太走進了新的公寓。

新堂間太這一次一直陪著她。兩人站在空曠的公寓中央時,新堂間太猶豫著舉起手掌,最終笨拙地摸了摸新堂祭的腦袋。

“爸爸去打個電話,馬上就回來。”他這樣說著,衝著她晃了晃手機,擰開公寓門走了出去。

他沒有再回來。

成為了早川惠子的新堂祭轉到了新的學校。也許天生就有某種天賦,她對自己的新姓名與新身份適應得非常順利。

很快,大半個月就過去了。隻說自己接個電話就離開了的新堂間太沒有再出現過,新堂祭也逐漸放棄了等待。

本以為新堂間太隻是像以前一樣為了實現政治夢想、避免醜聞出現才不與自己見麵,但9月的時候,她卻從電視裡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墜樓身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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