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緊嗎啡後,月島疼得麵色蒼白,但一雙眼睛卻直直盯著相澤,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反而是相澤快步上前,先是蹲下確認了蛇發男人確實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爾後站了起來。
“給我。”他從月島手中拿起那管嗎啡——她一開始還收緊手,但手指卻因為疼痛而軟弱無力——隨後不顧月島的反抗,按住她打了一針。
“月島照枝,這就是你現在的活動方式嗎?”將針頭從女人靜脈中抽出來時,相澤臉色難看地順手向警方發出了兩人的坐標,又低聲問。嗎啡尚未起效,他看見月島發白的唇因為疼痛而微微顫抖,不由得加重了語氣,“身體愈合速度快到發指,痛覺卻因此是常人的幾倍——所以你就隨身帶著嗎啡,時不時給自己一針止痛?”
見月島抿緊唇不說話,相澤的呼吸聲粗重了些:“剛才在餐廳的時候你仗著個性打算用身體擋槍的吧?現在也是。野田課長告訴我了,敵人能迅速發現公安的布局,一定是因為有同夥埋伏在附近。那你剛才自己跑出去,就是打算拿自己當誘餌,把這個男人引誘出來?”
月島的身體顫抖了一下。她自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證明自己也可以做到職業英雄所能做的一切。
時隔多年,月島卻全然未曾做好與這個扭轉她人生軌跡的班主任見麵的準備。她不知道相澤為什麼會恰好出現在那家餐廳裡,但事實是他截胡了,輕而易舉就製服了將整家餐廳的顧客都作為人質的敵人。儘管這既保障了無辜顧客的安全,也讓月島免受肉|體上的痛苦,但麵對相澤時油然而生的劣等感與羞恥感仿佛野火般點燃了她的神經。推斷、引誘、戰鬥——她幾乎沒有多想,重新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傷痕累累地站在小巷裡,腳下是那個滿頭長蛇的男人。
“這不是抓到了嗎?我把他抓住了——這就夠了。”她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而微弱。相澤的動作幾不可察地一頓。目光掠過月島腹部撕開的衣料下,那道可怖的傷口如今已經停止了出血。紅紅黑黑的痕跡橫貫肌膚,尚未乾涸的血液與衣料線頭和塵土混作一團,看起來觸目驚心。
“‘個性’所能做到的是有限的。你的戰鬥方法隻是單純在消耗而已——你並不是不會死的……”他剛開口,月島卻驟然抬起頭,金色的眼眸直直盯著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Eraser Head,您也隻當了我不到一個月的班主任吧?如今您是職業英雄,而我是公安,部門分彆獨立,也無上下級前後輩之分。”隨著身體的愈合與嗎啡的生效,她的吐字愈發清晰了起來,“說教又是出於什麼立場?”
相澤直起身。他背對著光,臉上表情因此不甚明晰,布滿血絲的雙眼卻沉默盯著月島。
“沒想到八年之後,你還和當初一樣幼稚……”相澤吐字很慢,但每一個字都如同鈍刀磨肉一樣清晰,“或者說……現在的你比那時候的你更加糟糕。原本以為你成年以後能成熟一點,但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你。”
在他的目光之下,月島再次回憶起那一年,他當著全班的麵開除她的情景,身體不由得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時他的神情與現在一模一樣,肅然而疲憊,隻是比起當時,如今他的麵孔多出了眼角的一道褐色疤痕與些微的風霜痕跡。
當初相澤的話仿佛夢魘一般,在過去的八年裡死死糾纏著她。月島無數次猜測過在開除她的時候,相澤是怎麼想的。但時至今日,再一次看見相澤同樣的神情,她才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不明白。
八年前的她,遠沒有現在拚命想要證明自我的她這樣瘋狂——那時候的月島循規蹈矩,無論是英雄訓練還是普通高中課程都拿到了不錯的成績,她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快被開除。
警笛拖著冗長而尖銳的尾音,由遠及近而至。相澤的神色終於鬆動了些許。
“你在這裡等著。”他扔下一句話,轉身提起了蛇發男人的後領,拖著他轉身朝著小巷外走。
“他是我一個人打倒的。”月島終於回過神來,啞著嗓子叫了一句,像是護食的小獸。
相澤動作微微一頓,也沒有回頭,便徑自拽著惡人拐過了拐角。
嘈雜聲漸響,而相澤的身影終於消失。月島咬緊後槽牙,像是終於鬆了口氣般靠著金屬置物櫃軟軟滑坐下來,用冰涼的指尖觸了觸腹部最深的那道傷口,隨後看了眼指腹上黏滑的血跡。
她剛將敞開的銀色拉杆箱重新合起,相澤的身影便再次出現在巷口。他抓著一塊棕色毯子,站在月島身邊垂頭看著,等她拉上拉杆箱拉鏈後便猛地展開毯子,將她從頭到腳都包裹了起來。
“衣服都破了,身體不方便被彆人看到。”相澤解釋,扭頭看著巷口,“巷口太狹窄,車子進不來。擔架馬上就過來。”
手臂倏然一緊。相澤垂下頭,便看見月島一隻手攏著身上的毯子,另一隻手從毯子邊緣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時候,為什麼開除我?”金色瞳眸在昏暗的小巷中閃爍著微光,她開口問,聲音在小巷中如同水波一般蕩漾開來。
作者有話要說: 私設如山:8年前相澤26,月島16。現在相澤34,月島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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