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大量失血和召喚反噬,再加上跟太宰治這個同位體處於同一世界這件事本身就很耗精力,修治直到被二葉亭鳴帶回酒店都沒有清醒,裹在二葉亭鳴的大衣裡臉色蒼白,昏迷著一副惹人憐愛的小可憐模樣。
麵對如此脆皮嬌弱的自己,太宰治不禁露出點嫌棄的神情。他現在沒有什麼偽裝自己的興致,收斂起的情緒多少便露出一絲痕跡。
但也就隻是那麼一點點罷了,他實在沒辦法再施舍給自己再多的情緒,甚至就連麵對著手上那本織田作之助的大作,他心底泛起的激動也不過寥寥。
像是有個聲音在他耳邊唱著反調,小小聲念叨著“就這?就這?就這?”……
書店裡《善哉》就放在新書推薦架子上,一眼就能看到的正中C位。二葉亭鳴帶著他走進去拿書結賬一氣嗬成,輕鬆得沒有半點真實感。
太宰治甚至習慣性地懷疑起這是否真的是織田作之助的——命運可從來不會對他這麼友善。
但他所看到的一切都證明著他手上拿著的書,千真萬確就是織田作之助的。
雖然織田作之助用了筆名,可旁邊貼著的廣告海報上那張臉太宰治絕不會認錯,跟他記憶裡胡子拉碴穿著隨意的青年織田作比起來,年輕許多又被造型師打理一番的織田作竟是叫他覺得多少有些陌生。
“這樣書比較好賣。”二葉亭鳴解釋道,順手在太宰治的購物籃裡又放了幾本《爭鳴》,這家書店的備貨相當齊全,最近半年的《爭鳴》都能在雜誌架上找到。
太宰治看看購物籃裡的雜誌,沒說什麼。或許這應該歸功於最上麵的一本封麵上印著大大的【太宰治】,三個大字顯眼得想看不見都不行。
太宰治因此產生出了一點好奇,想看看“自己”能寫出點什麼東西來。
當然安頓下來後他第一時間從購物袋裡取出來的還是《善哉》。黑白的封麵極具設計感,作家欄流暢又隱含鋒銳“種吉”二字,如果他猜得不錯,應該是織田作之助的親筆。
太宰治無意識動了動指尖描摹字跡,兀自對著封麵發了一會呆,直到聽見二葉亭鳴說自己要出趟門才恍然回神。
二葉亭鳴要去拜訪冬木市的地脈管理者,同時也是製造聖杯的禦三家之一遠阪家。畢竟世界意識一鍵取消了聖杯攢了快六十年的能量是件大事,聖杯戰爭想打得推遲六十年也得跟人知會一聲,免得人家辛苦備戰折騰了半天,聖杯連召喚英靈的能量都摳不出來。
那場景多尷尬,要是時鐘塔出身本就看輕日本魔術師水平的那種魔術師參戰,肯定要以為聖杯戰爭是什麼龐氏騙局了。
除此之外二葉亭鳴還準備順便跟遠阪家聊一聊聖杯已經被汙染的事情,現在正是聖杯虛弱的時候,人類魔術師也能成功解體,這樣就省得他動用自己不多的餘糧,去收拾人類自己貪婪搞出來的爛攤子。
二葉亭鳴出於禮貌問了一聲太宰治要不要一起去,太宰治表示自己更想把《善哉》看完,雖然他對著發呆了五分鐘都沒翻開第一頁。
指望著二葉亭鳴能讀懂太宰治腦袋裡複雜微妙如同毛線團的思緒那必然是不可能的事,二葉亭鳴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放棄了思考太宰治的腦回路,反正隻要他老實待著不影響他挖甜菜養甜菜的大計,其他的隨便他想乾什麼二葉亭鳴都無所謂。
本來太宰治會在這個世界落地就是意外,就是他真的想不開打開窗戶跳下去……
嗯,那樣的話鬼燈會高興的。
當然要是太宰治能向他的文豪同位體那樣投身文學事業再好不過,二葉亭鳴看他那麼在意織田作之助,那應該也會樂意跟織田作之助在職業選擇方向上看齊。
這樣他們還能互相催對方的稿,多好。
太宰治絲毫不知道二葉亭鳴轉悠著什麼惡魔一樣的主意,在二葉亭鳴出門後對著手上的書沉默許久,像是能從封麵的幾個字裡看出宇宙的奧秘來——他想他的確是個膽小鬼,連翻開一本書的勇氣都欠缺。
太過幸福的得到會帶來更加巨大的絕望,太宰治雖然沒有讀過《山藥粥》,卻也被生活教會了相同的道理。
太宰治知道這種時候正攻法對自己沒用,越是拚命鼓勵自己就越是能感受到勇氣從身體裡飛速流失,於是他努力去回憶最糟糕的可能性——與他不曾相識的織田作之助,還不曾寫過什麼就英年早逝的織田作之助……一個出版了自己的織田作之助再怎麼樣,也不會比更加糟糕了。
太宰治輕輕吐出一口氣,翻開了手裡的書——封麵上印著“安寧唯有一死方可享受”,任誰看到都會感歎這絕對是太宰品味的書。
故事仍舊是發生在酒吧裡的故事,主角也仍舊是忙裡偷閒喝酒的殺手和年輕的酒保。殺手配著酒把沾滿鮮血的故事娓娓道來,穿雜著幾個不怎麼好笑的冷笑話。
殺手像極了織田作之助本人,太宰治甚至能想象織田作之助乾巴巴說著笑話的神情……他沒有親眼見過,但他想如果織田作之助說起笑話,應該就是這樣的。
而那個年輕的酒保,織田作之助給他取名叫做“阿治”,聽憑著作家的直覺創造出了這個角色——活潑跳脫還有些孩子氣,仿佛還是個少年人的模樣,打扮得時髦總是穿著漂亮的新衣服,時不時又冒出些壞心眼,搞出點叫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