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周末,幾個娃都想去逛逛,陳玉鳳就把他們一車拉著出去,好去放放風。
騎著三輪車到了地方,她頓時眼前一亮,這地方居然是煤炭副食購銷公司。
它的地位在這一片,就等同於大青山批發市場在軍區的地位,而且人家是國營,所以不存在專門送貨,這種大單位都是簽長期合同,合同一簽,付款拉貨。
一個半謝頂,大肚皮的中年男人站在購銷公司門口,看陳玉鳳下車就迎過來了:“小軍嫂同誌吧,你好,我是購銷公司的伍經理,你的樣品呢,帶了嗎?”
“給,您可以先打開嘗一下再決定要不要貨。”陳玉鳳說。
伍經理扭開罐子聞了一下,說:“可以的,明天我1點鐘開車上你那兒拉貨,軍區不好進,替我的車要個手續吧。”
“錢呢?”陳玉鳳問。
伍經理說:“咱們這種單位跟軍區一樣,現款現貨。”
因為是軍區,進出車辦出入證個人得擔責,而且卡車司機們確實素質低,要不是正規單位,陳玉鳳不可能幫忙辦進門卡。
伍經理看看表,說:“我還有個會,就不帶你去我辦公室了,明天我提前去拿貨,1.5元一瓶,總共750塊吧,到時候當場給你。”
陳玉鳳畢竟剛剛開始做生意,而且軍區的人都相對比較簡單,所以沒有培養起她的防範意識,看對方說的平常,她答應了:“那就明天一點,我等您。”
“合作愉快。”對方說著,走了。
要平常帶倆娃,不好帶,但四個娃卻格外好帶。
因為大娃簡直就像一隻守著母雞的老鷹,最不安定的蜜蜜,他盯的最緊。
談了一筆大單,陳玉鳳今天給幾個娃一人買了一個易拉罐裝的珍珍荔枝,這東西,據說裡麵有真正的荔枝,用吸管就可以吸出來。
但也貴,一罐要兩塊,夠買十根冰根兒。
騎上車,她剛要走,忽而有個女人在打口哨:“小軍嫂?”
陳玉鳳回頭一看,正是上回她給送過油辣椒的那個雞頭,大中午的,她睡眼蓬鬆,兩眶眼屎。這種下九流的人,一般人是不屑於跟她們結交的。
但陳玉鳳為人平和,也不愛跟人翻臉,就笑著打個招呼:“姐,忙呢。”
可就是這麼一句招呼,幫了她好大一個忙。
“伍冬那個死騙子找你乾嘛,揩你油啊?”雞頭說。
剛才那個姓伍的說自己是購銷公司的經理,難道不是?
陳玉鳳下車了:“他說他想要我的貨,算個大單。”
“狗屁的經理,他是個卡車司機,他姐伍春原來當過知青,目前開個糖酒店,生意倒挺不錯的,但伍冬就是個流氓,特彆喜歡揩女人油的,賣貨的時候小心點,給他揩了油,太惡心。”雞頭說著,走了。
伍這個姓陳玉鳳聽的很少,但是開糖酒店的知青突然叫她想起一個人。
齊彩鈴的親媽就姓伍,回首都後在購銷公司工作,後來下海,自己開店了。
所以剛才那位伍冬,不是購銷公司的經理,而是齊彩鈴的親舅舅吧。
油辣椒現款現貨,陳玉鳳專門學過鑒定錢幣的真假,所以這方麵人騙不了她。
但是齊彩鈴的舅舅非要大車上門來拉貨,這事兒怎麼那麼怪?
這時二娃咕嘟咕嘟的吸著飲料,突然說:“阿姨,我們中午可以早點開飯嗎?”
“你們兄弟有事要出去?”陳玉鳳反問。
“明天我們三年級大掃除,我們想早點去。”二娃說。
這倆娃沒家長搞衛生,得早點去,把他們的衛生搞掉,不然老師又會說他們。
“可以,明天咱們早點做飯,吃完你們就去搞衛生。”陳玉鳳說。
“嗯。”二娃舉起手說:“我現在已經夠得著擦玻璃了。”
大娃則說:“陳阿姨,明天一點鐘那個叔叔來拉貨,大卡車有很多可以藏東西的地方,你小心點,彆讓他從咱們酒樓偷東西,合作單位的卡車,門禁處一般不檢查的。”
孩子隨口一句話,卻提醒了陳玉鳳一件事。
雖在同一個地方,但這倆娃死活不肯見齊彩鈴。
見麵會立刻躲開,她買了禮物,他們也不接。
所以齊彩鈴乾著急,拿他們沒辦法。
而齊彩鈴的舅舅呢,打了個國營單位的旗號來軍區拉貨,該不會是齊彩鈴指使的吧,買油辣椒隻是個噱頭,她想通過硬手段把倆娃給帶走吧?
那位伍冬是個流氓,他是瞅準機會的,明天倆娃會提前去學校,到時候他是準備捂嘴呢,還是直接把孩子打暈?
他是要趁著裝貨的結骨眼兒,把倆娃悄悄帶上車吧。
之所以打供銷公司的旗號,是因為國營單位對接,軍區保安就不會查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叫拐賣兒童。
同一個地方出來的姐妹,齊彩鈴的腦瓜子比陳玉鳳的靈多了。
可有時候聰明反被聰明誤。
她也能理解齊彩鈴迫切的想把孩子帶回去,並且從此對他們好的心情。
但是,她現在做的事情隻能用四個字形容,就是不擇手段。
而她要不擇手段,陳玉鳳也會不客氣的。
所以這回,對方要隻是拉貨也就算了,要那位伍冬真是齊彩鈴派來搶孩子的。
軍區可不是混混撒野的地方。
陳玉鳳必須得讓保安逮了他們,報案到公安局,讓公安以拐賣兒童的罪,好好處理一下齊彩鈴。
她可能永遠不會明白內衣內褲和襪子,比漂亮的時髦的外套更重要。
但法律能阻止她繼續錯下去!
就明天吧,她倒要看看,當張鬆濤發現她居然唆使人開著車進軍區,想用捂嘴,或者打暈的手段強硬帶走他的孩子時,還會不會繼續替她開脫。
馬琳一直以來那麼耐心的幫齊彩鈴,當看到她這種綁架行為時,又會怎麼處理。
倆娃的事也不該再拖下去,是該有個解決方案了。
……
話說今天晚上按理韓超該回營的,但他於‘陳老先生’突然有了點新的想法,就打電話跟徐師長彙報了一下,準備再整理一下目前竊聽到的東西。
要論設備齊全,他該去反間處的,那兒的設備更先進。
但韓超在越國的時候使的就是老設備,所以他更習慣這種地下室。
當然,他乾的工作反間處的人也能乾,之所以由他來,是因為他於周邊小國語種特彆熟悉,日語,越語,高棉語,都很在行,不需要額外請翻譯。
這時正好酒樓要關門,倆媽要帶著倆娃去洗澡,洗完當然還要出去轉轉。
韓超就對坐在吧台裡的妻子說:“上樓,去換衣服。”
“又是為了找信號?”陳玉鳳問。
“對。”白膚淨麵,唇紅齒白男人一臉正經。
陳玉鳳昨天翹了一晚上的大腿,簡直要煩死了,她隱隱也覺得韓超是在故意耍自己,按理,多讀點生活百科,或者跟院子裡時髦點的軍嫂聊聊,接受點新事物,她也會明白韓超是在耍她。
但她最近不但忙著要考夜大,而且考夜大,目前有個硬性規定,要背五筆字根,所以還要忙著背字根,生活方麵就給男人耍的像個傻瓜了。
陳玉鳳蹬蹬蹬上樓,去換黑.絲了。
韓超正準備鎖門,拉窗簾,乾活兒。
這時遠處駛來三輛越野車,眨眼的功夫已經懟在酒樓門前了。
頭一個下車的是徐師長,小跑步開門,開門就敬禮,刷的放手,陪在身側。
韓超也頭皮一麻,因為來的居然是總軍區的大領導。
當然,紀律性的錯誤他沒犯過,工作期間大門緊鎖,除了陳玉鳳,沒人知道他在乾嘛。就陳玉鳳,除了內參裡允許傳閱的部分,他沒有透露過分毫。
這是一個當過三年間諜的自我覺悟。
但韓超今天乾了件蠢事,大蠢事。
他萬萬沒想到總軍區的領導都會重視‘陳老先生’,會來,此時是在邊玩邊工作的。
他耍了點小流氓,喊了老婆穿著黑.絲陪他工作。
這時領導們眼看要進酒樓,後麵的樓梯也在蹬蹬作響,他脫下軍裝,回頭就跑。
因為他老婆穿著黑.絲,馬上就要進來了!
廚房和門廳之間有個檔的,平常他都會彎腰,這回沒來得及,哐的撞了一下,脫下軍裝,他先給妻子裹上,這才關上廚房的門,折了回來。
回頭,一幫人已經進門了。
一幫大領導,身材皆高,軍裝筆挺,人人麵色凝重。
徐師長說:“關於‘陳老先生’,你有什麼新發現,給總軍區的領導們講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