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兩月,期間下了幾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好歹地皮是打濕了。地麵已經見綠, 菜蔬口糧啥的也都種了下去,村裡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整日泡在田地裡,精心伺候田裡的莊稼,期盼著能夠早早地收獲。
生活就像是慢慢恢複了正軌, 沉寂了將近一年的村子又開始熱鬨起來, 楊大川家如今更是熱鬨的緊。
難怪彆人說小孩子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這話果然沒錯。雙胞胎白天大多是沈阿嬤跟芋哥兒帶, 楊大川做的最多的就是在他們開心的時候抱抱, 兩兒子一哭, 楊大川就抱不住,趕忙撒手給芋哥兒。
晚上就不行了, 晚上睡覺雙胞胎跟楊大川夫夫睡一個房間, 睡在他們自個兒的小床裡。楊大川夫夫一晚上得起來兩三次喂奶換尿布, 據沈阿嬤說,他們這還是好帶的,有些人家的孩子能鬨的一家人晚上都睡不了。
楊大川坐在在小床邊上看著老大壯壯眯著眼睛吃奶,兩小拳頭拽得緊緊的,一邊喝奶還一邊蹬著小腳丫,嗬嗬傻笑“老大真有勁兒, 像我!”
芋哥兒一隻手抱著安安, 另一隻手喂奶:“聽說上林村的學堂又要開了?”
“開就開唄, 咱家孩子要上學也要好幾年後呢!操那份兒心乾啥”楊大川心大的很,不在意的回答道。去年上林村的學堂就差不多停了一年,聽說先生都走了,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到了新的教書先生。
要不是手裡還抱著孩子,芋哥兒真想在自家當家腦袋上來一下:“咱要不要上點錢修學堂啊,村裡其他有閒的漢子可都去上林村搭手了,咱家都不去瞅一眼,到時孩子上學可咋辦?”
“咱家孩子以後到城裡上學,”楊大川看壯壯喝完奶了,抱起來拍拍背,“咱家有車,我天天去接!”
芋哥兒哭笑不得:“到城裡上學那也是以後的事兒,如今上林村重開學堂,咱家還是要表表態!不然指不定的在咱家後麵怎麼說呢?”
楊大川一隻手抱著孩子,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戳戳安安的臉,嬰兒的皮膚嫩嫩的,捏捏小手,粉粉透透的。孩子長開了,真是可愛的緊,自家兩兒子楊大川如今是越看越喜歡,逮著空就上嘴香兩口。
“那就上點錢,我就不過去搭手了”反正那邊人手多,多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最重要的是,楊大川根本不看好這個學堂,說不定沒兩月又得被遣散。
現在都四月份了,這雨還沒下透,地裡還是缺水的緊。照這樣的情況下去,今年必定又是欠收的,連著兩年是災年,到時日子更加難過,還會有幾家人送孩子上學堂?
安安剛剛喝完奶正犯困,不堪臉上自家阿爹的騷擾,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他這一哭,楊大川懷裡的壯壯也跟著大哭起來。
楊大川這下傻眼了,瞅瞅安安,又瞧瞧懷裡的壯壯,他趕緊搖搖懷裡的兒子,想把他抱遠一點兒,嘴裡還念念有詞的說,“彆哭了,彆哭了,阿爹知道錯了,不吵你們了!趕緊睡覺吧!”也不管這麼小的孩子聽不聽得懂。
芋哥兒真真是無奈,抱著二娃安撫,說他:“看你那毛爪子,現在兩孩子都哭了,你哄吧!”
魔音穿耳,哄了半天,楊大川頭都大了,連忙叫到,“阿嬤,孩子哭了,我哄不住,你趕緊過來!”
“咋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楊大川趕緊把懷裡的孩子塞給他,“阿嬤,我下田了,田裡還有活計呢,你來抱吧!”說完趕緊腳底抹油,一溜煙的就走了。
芋哥兒看著自家當家的這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恨不得上去錘他兩拳。
……
楊大川說自家田裡有活兒,也不全是推脫。這天一直旱著,前些日子下了點雨,楊大川發現地裡的蟲子越來越多,地下的蟲卵更是說不清,眼瞅著這地裡的蟲就要泛濫成災。
楊大川準備今天再撒一次茶枯水,也不知是茶枯藥水對地裡的蟲子沒用,還是蟲子變厲害了,原本撒一次藥水地裡的蟲子能消停一個多月,現在撒上去,沒兩天又有更多的蟲子冒出來。
蟲子多了,得成災!不止楊大川能想到蟲子多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村裡的莊戶也都拚了命的在地裡伺弄,恨不得把地裡所有的蟲卵翻出來燒死。
天總是不遂人願,五月份下了一場大雨,一場接連下了三天足以把河裡灌滿的大雨,但是村裡的莊戶們看著這場大雨絲毫沒有興奮開心,心裡卻是擔憂害怕。
果然,大雨過後,溫度暴漲。地裡的蟲卵紛紛孵化,形成滿天鋪底的蝗蟲。楊大川前世除了在電視上見過之外,並沒有親身遇見過蝗蟲災害,自身並不懂應對方法,看著村裡的老農用稻草將自家的莊稼蓋嚴實,也有一學一的照著做。
現在再想著滅蟲是不可能的了,村裡人趕著蝗蟲成災前,用油布,稻草將田地裡的莊稼護得嚴嚴實實,蝗蟲來了之後,全部躲在家裡。
楊大川也一樣,除了蝗蟲剛冒頭的前兩天出過門外,餘下時間都待在家裡。家裡所有的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甚至還編了大大的竹籃子將家裡兩個孩子罩住,就害怕有哪裡不注意的,讓蝗蟲飛了進來。
蝗蟲越來越多,遮天蔽天,待在屋子裡聽到的嗡嗡聲響像一架架盤旋的直升飛機,甚至還能察覺到它們啃咬草木的哢嚓咀嚼聲。
蝗蟲整整持續了兩天,才慢慢散去。田裡原本用稻草蓋好的莊稼,不僅蓋的稻草沒了,連稻草下麵的莊稼,也全都沒了。用油布蓋著的還好些,但是村裡人家買的油布少,能全部莊稼都用上油布的莊戶不多,家家戶戶損失慘重。
楊大川也是第一次碰見蝗災,他見村裡的老農用稻草蓋,他本來也想用,但他們家去年剩的稻草基本被家裡的牲畜吃完了,家裡買的油布倒是還剩不少,他們家算是是村裡為數不多受災不嚴重的。
所幸現在還是五月份,地裡雨水充足,重新補種也還來的及。有了這場大雨的滋潤,莊戶們就能把這日子過起來。
水田裡有了水,村裡又有人動起了種水稻的心思,雖然現在種水稻,晚了些時候,但是種好了也能收不少糧回來。去年吃了大半年的玉米紅薯土豆,那東西雖能飽肚子,但畢竟不符合這邊的口味,村裡人還是念著米飯的。
不過真正敢下種種水稻的還是少數。楊大川補種了一些地裡被啃光的玉米苗外,也沒再折騰種水稻,要是這年景當真好了,下一茬再種也行,不急著這一時。
眼看著天氣漸漸恢複正常,大家心裡懸著的那口氣都鬆懈了下來,都覺得接下來日子應該會平靜,畢竟蝗災過後,還能有什麼呢?
變化總是來得太快,讓人猝不及防!起初,天隻是陰陰的下著小雨,對於這種毛毛細雨,村裡人都不放在心上,隻要不是成災的大暴雨,這種小毛雨下多久都行。不疼不癢的,出門都不用穿戴蓑衣。
但是慢慢的,村裡人發現不太對勁,莊稼不知咋的突然打焉變黃,不止村裡一戶人家,而是全村人田地裡的莊稼都一樣,沒幾天,葉子都打圈焦葉了。
一個個心慌到不行,去年收成就不好,家裡存糧早已吃得差不多。這一季的莊稼可是未來一兩年的保命糧,可不能有啥差池!大家剛開始都以為是村裡又有了新的蟲害病,但是尋摸一圈,啥都沒有發現。拔掉再重新栽種,沒過兩天又是打焉,地裡新下的種子甚至都不冒芽。
不止平山村出現這種情況,大灣村,秋裡鎮,安平縣都是。地裡山上的莊稼、樹木,凡是看得到的綠色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黃,慢慢的枯萎下去。
原以為隻是莊稼出了問題,慢慢的河裡的魚蝦一群群的翻了肚皮,飄在河麵上,村裡的牲畜也漸漸倒了下去,還有村裡體質較弱的老人孩子也害了病,咳嗽,發燒,嘔吐,請大夫來查看卻又檢查不出啥問題。
時間越拖越久,未知的不安、恐慌像瘟疫一樣在村子裡蔓延。村民如今整日待在家裡,都不敢出門。
楊大川也是緊繃心神,唯恐這根本不知道這啥病的傳染到自家身上,家裡如今可是有兩個抵抗力弱的小娃娃。沒當父母前,楊大川一直覺得自己對兒女親情看得很淡,沒有也能過得下去,可是有了孩子後,光是聽到他們咳嗽噴嚏一聲,自己就心疼焦慮到不行,恨不能全部發作在自己身上。
家裡現在所有人都不敢出門,每天入口的東西都要仔細思量,外麵現摘的都不敢再吃,吃的都是些以前的存糧。入口的水在家裡水井打回來,沉澱一天後,煮開兩遍再吃。
“也不知姚哥兒他們咋樣了?”這天晚上哄睡兩個孩子後,芋哥兒跟楊大川躺在床上說話。
“沒聽到啥壞消息就是好消息,估摸著都像咱一樣貓在家裡吧!”村子裡人多事雜的,保不齊就有那不注意,容易沾染上的,還是自家清淨。
“也不知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芋哥兒翻了個身,平躺望著帳子,“家裡的存糧總有吃完的一天,咱們難道還能躲上一輩子!”
“原想著這老天旱過,蝗災過後,這日子就能好起來,沒想到下了一場雨後,就發這怪病了!”
咦!楊大川腦海突然閃現一個念頭,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芋哥兒,我知道田裡的莊稼為啥種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