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琅的表情著實有些一言難儘。
他抬手掐了個法訣,而後半閉上眼等待著。他既不開口,又沒有動手的趨勢,藺池洛一時拿不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隻能陪著僵站在原地。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變得更大了,魔修包圍圈外忽然響起尖厲的慘叫聲,藺宗主臉色大變。
緊跟著人群如摩西分海,身姿挺拔的黑衣青年手中拖著看不清形貌的東西大步走了進來,雨水衝開地麵殘留的痕跡,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魔修們不著痕跡的對視著:少尊今夜殺了多少人啊,這血氣都快衝天了……
“師父。”秦珣走到殷琅身前一丈,隨手丟開了拖曳著的不明物體,垂首見禮。
殷琅睜眼看他。
秦珣略一停頓,傳音道:“您讓弟子去查的事有結果了。濟和盟
主之女,七日前便動身前往太華仙宗了。”
……太華仙宗?是巧合嗎?
師徒百年,秦珣一看他的微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傳音提醒:“師父,三日後就是太華仙宗百年一度的開山大典。”
開山,即收徒。
有更好的選擇,藺宗主當然不會讓女兒留在自家的四品宗門裡修道。
“…本尊當然知道。”
“……”
秦珣垂下頭,默默把已經到嘴邊的想法咽了回去。
呃……莫非這就是長安師妹常說的‘吐槽**’?可是人說話為什麼要對著槽,還要嘔吐呢?難道不會導致咬字含糊不清嗎?
年輕的少尊實在想不通。
“那這邊就交給你了。全數滅口,一個不留。”
殷琅直起身,輕飄飄下達了屠殺命令。戮神槍自動散成零落黑焰,在齊齊倒退一步的魔修們的驚恐目光中,重新回到了他的丹田裡。
藺宗主霍然瞪大眼睛:“尊者,您說了——”
話音未落,廢墟中的紅衣身影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早已習慣師父來無影去無蹤、愛好是給徒弟丟下滿地爛攤子的秦珣沉默半秒,麵對一臉驚怒的藺宗主和背後各有小心思的魔修們,右手默默化出了一杆長.槍。
***
巍巍太華,渺渺仙宗。
作為瀾天大陸第一仙門,太華仙宗舉全宗之力挪移了中州三成的靈脈,全數集中在了這萬裡太華山脈。
靈氣化霧,如水中遊魚回旋天際。
殷琅停在了距離太華仙宗尚有三四裡的山頂。從這個位置,以他的目力能清楚望見太華山腳的繁華仙城,熙熙攘攘,人流如織。
開山大典於仙宗或許隻是個注入活水的常見收徒儀式,可對這百萬裡中州地域上生活的凡人,卻是一條一生一次的登仙求道的通天之階。
血色袍角在氤氳靈氣中淡成了純白的色澤,金線勾勒出優美的紋路,黑焰斂去,烏發飄散,恍然若仙。
再看時,竟已是一張全然不同的柔和麵容。
太華仙宗,天璣道君,沈慕玄。
這不是幻術,也不是修真者認知中的任何偽裝法術。而是實實在在撕裂了自己的麵部肌肉,又依照骨相將它們重新組合了另一幅樣子。
幻術會失靈,偽裝法術騙不過修
為比自己高的人,隻有這種從最本質更改手法,才是無懈可擊的偽裝。
他平靜的仿佛臉上的劇痛完全不存在一般,抬手施了個清塵術,又伸手從須彌戒裡取出了一樣東西。
——與藺宗主描述中一模一樣的懸掛著猩紅色寶石的銀鏈。
“那個…打擾一下,請問迭雲城該往哪個方向走?”
正當他抬手準備把臨時偽造的猩紅寶石佩上時,身後兩尺位置忽然傳來一道氣喘籲籲的聲音。
!!!
殷琅本能地一步邁出,閃開險險按上肩頭的爪子,右手虛抓,戮神槍即將浮現之際,掠過眼角的白色衣角讓他迅速回憶起了現在的身份,槍影散去,並指如劍,散發出鋒銳的青色劍芒。
千分之一個呼吸的時間內,閃身,抬手,劍芒已經抵在了‘偷襲者’的脖頸上。
——一個滿臉寫著‘茫然’的布衣少年。
骨齡十四,周身可憐的靈氣頂了天也沒到築基。頭發隨意綁了個亂糟糟的馬尾,衣服是凡人界最常見的粗布短褐,磨得皮膚都有些泛紅。
一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凡人少年。非要說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那張一閃而逝的俊俏臉蛋吧。
殷琅散發著青色劍芒的雙指紋絲不動,於背後靜靜審視著此人。
渡劫期,修真之路的第十階。除非第十一階距離飛升一步之遙的合道半仙級大能,否則沒有任何生物能逃脫他的感知,靠近到身周五百米內。
他心念電轉,那邊的少年張大嘴仰著頭,眼珠兒一個勁兒的往下瞟,連咽個唾沫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就撞上那看著就很鋒利的劍氣。
他再傻也知道這不是路遇的行人了,結巴道:“那個…仙、仙人,我、我是去迭雲城準備參加仙門考、考試的,隻是問個路而已啊……”
這話無意中再次提醒了殷琅。
他現在不是第七魔尊了,而天璣道君是不會隨意殺害凡人的。更何況,這裡已經是迭雲城範圍,任何一點靈氣波動,都會被太華仙宗所監控。
橫在脖頸上的劍氣消失,殺意收斂。
“真不經嚇。”輕快的語調帶著些許微不可查的遺憾,徐容感到有東西輕輕敲了敲他的肩膀:
“喂,小家夥,那邊有迭雲城的人過來了,你跟著他們走就行。切記,不許把看到本君的事情說出去,否則…”
徐容提心吊膽。
否、否則?仙人大慈大悲千萬彆殺他啊……他真的隻是問個路啊嗚嗚嗚……
背後之人頓了頓,而後似乎想到了什麼,惡趣味地笑道:“那三天後,你就知道泄密的後果有多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