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琅慢悠悠回去華元殿時,正巧聽得了一聲歎息。循聲望去,先前曾對藺心喬表達過欣賞之意的長老正揪著自己雪白的胡子,眉毛皺成了一大把,又重重歎了一聲。
回身一望,水鏡中的藺心喬正一腳踏出登天路,高高昂起頭朝等候在山腰廣場前的掌門大弟子而去,像是一隻驕傲的孔雀。
難怪。
每多過一道試煉,走出天路抵達的位置都不相同。過五道試煉可見到山腰廣場上的諸位合體、分神、化神期大能,雙向選擇拜師,也份屬太華仙宗的親傳弟子。
但自走出天路的那刻起,就再沒了踏入華元殿的資格。
人群陸陸續續走出了雲籠霧繞的天路,漫長的仿若沒有儘頭的階梯上逐漸隻剩下兩三道身影。
徐容依然在列。
因之前那場事故,殿內諸位大能對他的印象相對深刻。留存下來的三人中,目光不自覺就滑到了那邊去。
能從數以萬計的試煉者中脫穎而出,三人敗在最後一關的幾率很小很小,殿內諸位大能也定下心來開始爭奪弟子的所有權。
“那黑袍小友乃是極難得的變異冰靈根,諸位可不許同老夫搶這個弟子。”
“自然自然。除了你趙老怪,這裡哪還有第二個冰靈根?”
被稱為趙老怪的老者摸著胡子滿意頷首,正是先前曾看上藺心喬之人。
“既然如此,那個火靈根的小子,我也不與眾位謙虛了?在下正巧缺個煉丹童子。”立刻有人指著水鏡中的徐容,搶先下手。
他這一下立刻引起了眾怒。
“朱胖子你瞎扯什麼呢,這偌大殿中莫非就你一個有火靈根?”
“冰靈根大夥都沒有,讓了那是沒辦法,火靈根這個還能讓你占了便宜?”
“天璣道君還沒說話呢,由得你先開口要人?”
突然被喊到的殷琅驟然迎上滿殿虎視眈眈,一愣後相當利落地脫身旁觀:“諸位隨意,某並無收徒之意。”
顧扶軒不讚同地皺了皺眉,還是沒當著眾人多說什麼。
那群人又吵成了一團,激烈程度就差擼袖子站起來互丟法寶了。也是現在殿裡沒外人,否則第一仙門的臉都要被他
們丟儘了。
顧扶軒仍舊不死心,低聲道:“那孩子是個好苗子,純粹的天火靈根,就這麼放棄未免太過可惜。”
殷琅把玩著折扇,態度堅定如一:“說了不收就是不收,師兄莫要為難我了。”
水鏡泛起波紋,緩緩消失。
大殿內驟然聲消息止,險些扭打成一團的長老們一個個肅穆端坐,華元殿殿門處繚繞的雲霧逐漸散去,露出了大殿前滿眼震撼的三位少年少女。
徐容上一世走入這座宏偉大殿無數次,但為不露破綻,還是仿著旁側二人的表情,隨著他們一同進入了華元殿。
殿內高處列坐十餘人,有端莊肅穆者,有玩世不恭者,有瀟灑不羈者,形形色色,卻俱是一身不容冒犯的凜然之威。
三人心神恍惚,屈膝跪在了大殿中央。
冰靈根的長老開口收徒,黑袍少女自無不應,冷著一張俏臉走到他身邊,那長老哈哈一笑,與眾人打過招呼,帶著新收的弟子就要離去。
第二人卻是水木雙靈根,也順利歸入一位管著靈植園的長老門下。
隨後便是徐容。
虎視眈眈的目光集中在一人身上,若非有過前世百年經曆,恐怕當場便要驚出一身冷汗。
長老們各持身份,不願在小輩麵前做那爭搶之舉,一時竟是無人當先開口。
徐容便道:“聽聞仙宗素來是師徒雙向選擇,弟子可否自行擇師?”
眾位長老思及這法子也算公平,便頷首示意可行。
然後他們就看著這被不少人看好的好苗子,起身後毫不遲疑就往右前方走,直接跪在了天璣道君座前。
恭敬叩首,朗聲道:“願入道君門下。”
眾長老:“……”
有人問:“為何想入天璣道君門下?”
徐容便答:“道君天路上救我於水火之中。那女子所使之鞭乃是靈器,而我隻有煉氣期的修為,若是挨中,非死即傷!”
立刻一堆不滿的目光就朝著掌門去了。
掌門視若無睹,淡淡道:“天璣,你如何看?”
目光又集中到殷琅身上了。
天璣君,你可是方才明確表示了不收徒的,現在這情況,自己看著辦吧。
殷琅以折扇輕抵下頜,麵露為難之色:“這可有點…”不好處理啊。
不
等他說完,天際橫生一抹霞光,一晃神的功夫,殿中忽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把人給本座留下!”
突然出現的女子穿一身華麗長裙,身披長綾,氣質華貴,若非通身流動的靈氣,怕是要錯眼看成人間公主。
她口氣與動作都極為強硬傲慢,捏著長綾的手靈氣湧動,瞧那架勢竟是一言不合就要出手搶人。
殿內一時鴉雀無聲,連掌門都露出些微的頭痛表情。
無人發覺,跪在地上的徐容驟然縮緊的瞳孔。
是她!
太華仙宗三位渡劫期長老之一,執法長老黎白蘇。
重來一世再見到此人,徐容腦中上輩子的記憶畫麵翻騰洶湧,陰暗暴虐的情緒無法控製著浮上心頭。
就是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滅了他全族,又假惺惺在他天路折戟第五關時出麵表示願意收他為徒,輕輕鬆鬆讓他感激涕零,雙手奉上升仙秘法,還任勞任怨為她效力了百年。
最終在被榨乾所有價值後,筋脈儘斷神魂碎裂墜入了無底魔淵。
幸而天道垂憐,給他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