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場內。
希瑞亞小隊五人終於一個不落地歸了隊。
見羅薇回來,阿西娜目光閃了閃。
不用問她也知道,神學院的人過去了,他們根本就沒有勝算。
看羅薇狼狽的樣子,也不像是打了勝仗的,幸好她剛剛沒有過去。
“格拉蒂絲一直沒醒嗎?”
羅薇無視了阿西娜滿眼算計的打量,蹲下身探了探格拉蒂絲的頸脈。
脈象急促,脈搏快而無力,體內血行加速,應該是內臟受損導致的急性腹膜炎。
羅薇上一世得過幾次這種病,每次都是因為逃命過程中被人傷到了腹部。
她讓霍爾和傑克轉過去,蹲下身擋住魔法蜜蜂的視線,輕輕撩開格拉蒂絲腹部的衣裳,果然看到了一大片烏黑發紫的淤傷。
腹壁閉合性損傷,估計是在打鬥過程中被三頭烈貘頂傷了腹部,再加上次聲波的共振影響,才會傷上加傷,陷入休克狀態。
她放下衣擺,轉頭問“霍爾,能熬製一些治愈魔藥嗎?”
這麼重的傷,不及時治療,格拉蒂絲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賽場裡投放魔獸時也模擬了它們的生存環境,一些食草性魔獸隻吃魔植,所以賽場裡是有熬製魔藥的原材料的,隻是需要花時間找。
“好的,但我要先去找一下魔植,”霍爾轉過身,看到羅薇的一瞬間卻一臉駭然,“你的眼睛!”
“我們的眼睛怎麼了?”羅薇眼睛一眨,感覺有什麼東西從下眼瞼滴落,爬到了顴肌上。
她反應過來,用指腹抹了一下臉,放到眼睛前麵仔細看了看。
鮮紅的血液裹滿指尖,像蘸了一手指的番茄醬。
忽然鼻腔也是一癢,溫熱的液體漫過唇瓣和下巴,一滴一滴淌到了胸襟上。
傑克人都嚇傻了“隊、隊長,你還活……還好嗎?”
“我沒事,最近有點上火。”羅薇仰起頭讓鼻血倒流回去,結果兩邊耳朵裡的血又開始往下滴。
傑克嚇得上牙磕下牙,又是擔心又是害怕“隊長,要不你躺下吧?”
霍爾都呆滯了好幾秒,他們剛剛一起回來的時候羅薇雖然也是一臉血,但她脊背挺直走路帶風,回來後還為格拉蒂絲檢查身上的傷,他以為她傷得不重的!
沒想到她隻是在硬抗,都七竅流血了還說自己沒事,這哪是沒事的樣子!
想想也是,她一個人跟鋸嘴禿鷲戰鬥了那麼久,換個人早就躺下了,怎麼可能會沒事?
如果不是因為他自私沒去……霍爾心裡沉重得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巫妖天生感情淡漠,但他善於偽裝,知道什麼樣子容易讓人放下戒備,怎麼做才能博取彆人的同情和信任。
他可以欺騙感情、欺騙任何人,隻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做什麼都可以——在結識死刑小隊的夥伴前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理智告訴他,讓羅薇引開鋸嘴禿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她是天使後裔,跟他這種妖族人不一樣,她那麼厲害,肯定不會死。
可為什麼他卻覺得自己做錯了?
羅薇仰著脖子,血還是不停往外冒,沒辦法,她隻能想個措施止血了。
“我去河邊洗洗臉,你們先去找魔藥。”
“隊長,我背你!”傑克立馬道,他實在害怕羅薇會走到半路上摔倒,然後長睡不起。
“不用,”羅薇站起來才發現頭暈得厲害,改口道,“你扶我過去吧。”
“好!”
傑克把羅薇扶到小河邊,心驚膽戰地看著她蹲下身把手伸到了水裡。
其實羅薇真的覺得自己沒事,除了五官流了點血、眼睛模糊了一點、腦袋暈了點外,其他地方的感覺都非常良好。
呼吸是暢通的,心臟也在跳動,人還活著,流點血算什麼問題呢?
她搓了搓手上的血,把血洗白後,又掬起一捧水拍了拍後脖子,拍完又洗了洗臉。
冰涼的液體從肌膚上滑過,她昏昏沉沉想睡覺的大腦立刻清明了幾分。
再看周圍的景色,雖然還是模糊,但她的心安寧了許多。
到現在還活著,她應該是不會死了。
波光粼粼的河麵反射著傾斜的陽光,落在她眼裡像一條撒了金幣的河,金燦燦,明亮又溫暖。
清洗完,羅薇和傑克回到了樹林。
“霍爾去找魔植了,”阿西娜看著羅薇說,“他好像很怕你死掉?”
羅薇靠著樹乾坐下“你不怕?”
“怕,怎麼不怕?”阿西娜理了理魔法袍站起身,“所以我也要去找,你就留在這裡休息吧。”
羅薇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種話從你嘴裡說出來,怪讓人害怕的。”
阿西娜眯了眯眼“你全身上下也就隻剩下嘴硬了,我不跟你計較。”
“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羅薇彎了彎唇,疲憊地閉上眼睛。
過了幾秒,她耳邊響起了一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阿西娜吃錯藥了,這麼好的機會,居然沒用來嘲諷她?
許是森林太靜,羅薇眼睛閉著閉著就睡著了。
說睡著又不太像,她的身體還能感覺到葉隙間灑下的陽光、林間吹拂的微風、背後樹皮粗糙的質感,和身下草地冰涼的溫度。
她還聽到了周圍人的呼吸聲,傑克的呼吸均勻順暢,格拉蒂絲的呼吸淺快微弱,鵬加托小隊的呼吸短促粗糙。
而她自己的呼吸……嗯……總之心臟還在跳。
意識昏昏沉沉,羅薇聽著風吹樹葉的聲音,緩緩沉入了深淵裡。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刺鼻的臭氣穿透夢境,湧入深淵,攫住了她的大腦,將她往生的思緒生生拖拽回了現實。
言語無法形容出這種古怪氣味的十分之一,惡臭、辛辣、刺鼻、熏眼睛,聞久了又能聞出一絲絲芳香,再聞一會兒又會覺得酸臭發腥,像腳臭和貓屎臭的集合體,隱約又帶著一股羊肉的腥臊。
這股味道濃鬱嗆鼻,在空氣中經久不散,像一條條惡心的線蟲一樣,無孔不入地鑽進人的鼻腔,挑戰著人類的忍耐極限。
羅薇被臭得眼淚直流,在夢裡屏住了呼吸,最後實在憋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嘔”的一聲,仿佛從死亡邊緣被拉了回來,睜開眼俯下身吐出了一口帶血的酸水。
意識清醒後,鬨騰的聲音像翻滾的沸水,爭先恐後地擠進了她的耳朵。
“快快快,加把火,就快熬好了。”一道男聲催促。
暴躁的女聲響起“滾!要加你自己加,滾遠點,把鍋端那邊去!”
“臭死了!你往裡麵放屎了嗎!”
“傑克,你來,幫我加把火。”男聲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