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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起?”
姒雲腦中正紛亂,頭頂上方忽然投下一道暗影。
周王不知何時收起竹簡,起身站定在床前,垂睨著她。
“起?”姒雲迎向他有些不耐的視線,眸底若有困惑。
此話何意?起身之時依稀聽他提起一句“天時不早”,莫不是到了侍寢環節?
可他樣貌再好,於她也是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她下意識錯開目光,因著腦中那些不受控製的天馬行空,頰邊泛起滾滾熱意。
“作何遲疑?”周天子斂下眸光,將她臉上的變幻不定悉數納入眼中。
姒雲心下一橫,不如先給口糖吃,再假托身子不適。
頂著周天子滿是探究的視線,她掀開衾被,站定在他身前。
地上是方軟和平整的毛絨毯,黑色為底,更襯得她玉足纖纖,盈若白玉。
夜涼四合,她下意識縮起的足尖漫上宛若小荷初綻的淺粉色,五指內收,足弓彎起,乍眼望去仿若柳梢新月初展顏,不容人錯目。
周天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絨毯中縮起的盈盈一握,窺見她眼底無措,笑靨秋波,瞳仁寸寸暗斂。
四目交彙,姒雲笑靨倏隱,耳下洇出不自知的緋紅。
不知擁抱能否讓他滿意?
姒雲垂斂下眸光,輕籲一口氣,雙手環住腰間,作勢斜倚入他懷中。
安神清香鋪天蓋地,飄忽繾綣,心上那些忽上忽下的心思仿似突然消隱無蹤。
“哧。”
姒雲沒來得及說出腹誹已久,“身子不適”等推辭,輕笑聲拂過耳際,周天子張開雙臂,傾身向後:“這是哪一出?”
姒雲仰起頭看,經分明下頜,過高挺鼻梁,循堂堂眉宇,彙入兩汪泠泠無波的寒潭。
姒雲心下一沉,她理解錯了?雙手剛剛鬆開,周王冷然的音調自頭頂上方響起。
“莫行無謂之事。”
丟下六字,周天子再不看她,隻身走到床前,旁若無人和衣而眠。
案頭燭火劈啪,房中隻剩簌簌晚風,燭影搖曳。
無謂之事?
姒雲看向簾後假寐之人,實在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為侍寢,莫不是字麵意義上的暖床?如此倒正合她心意。
現下周王已經安寢……她兩眼一轉,撚起衣擺兩端,福身道:“臣妾先行告退。”
“告退?”簾後傳來周王不聞倦怠的質問聲,“去何處?”
姒雲下意識抬起頭,卻見周王不知何時已撐開床幔,支著腦袋,神情似笑非笑。
“那?”姒雲下意識環顧四處,試探道,“等大王睡下,臣妾再走?”
周王抬眸看向她身後,似漫不經心掃過外圍的美人榻,臉上忽又浮出笑意,朝裡讓出半尺,拍拍床褥道:“是朕之過,上來。”
姒雲眯起雙眼。
莫不是久居上位之故?周天子實在喜怒無常,看他現下語調之輕佻、神情之戲謔,竟與她逗弄家中布偶貓時彆無二致。
主人與愛寵,這才是奴隸社會時期周王和後宮的相處日常?
“謝大王。”
眼見對方再度合衾躺下,她不再多問,懷著十二分忐忑,小心翼翼縮進龍榻外沿。
燭火明明滅滅,安神清香若有似無,姒雲原以為自己會夜不能眠,窗外夜風凜凜,子歸聲聲啼,不知何時,她恍恍惚惚再次入了夢鄉。
“咕咕——咕咕——”
再醒來時,房中燭火已熄,滿室琳琅沐浴如霜月華中,寧謐且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