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相接間,阿疇很平靜,像是一切都稀鬆平常,自然而然。
希錦便鬆了口氣。
本來她多少有些愧疚。
那什麼閒漢什麼話本,她便是自個兒在家裡想一百遭都沒什麼愧疚的,那都是假的,永遠不可能的。
但是對霍二郎,她看人家一眼她都心虛。
其實她不必怕阿疇,阿疇隻是她的贅婿,她不高興了也可以休他。
但她就是心虛啊!
希錦無奈,想著這就是人的良心,她可是有良心的好人。
好人往往被自己的良心所束縛。
好在,看起來阿疇仿佛沒當回事,她就覺得自己的罪過可以抹去了。
不用想了,放輕鬆吧,該乾嘛乾嘛。
這時候,霍二郎慢騰騰看了希錦一眼:“開春我就要上京趕考了,寧兄和五娘可有什麼要捎帶的?”
聽這話,才鬆了口氣的希錦道:“二哥,這倒是不必了,也沒什麼要買的。”
二哥……
這略顯親密的稱呼出口,霍二郎神情微動,再次看了她一眼,很長的一眼。
華燈寶炬,月色花光,他看她的眼神很特彆。
希錦心裡便一個咯噔。
她偷偷瞄了一眼阿疇,看他反應,他還是沒反應。
如果他在意的話,他老兄好歹得給個反應吧?現在沒什麼表情,那就是不在意了?
其實就是嘛,本來也沒什麼,好馬不吃回頭草,她和霍二郎絕無可能!
她隻是冷不丁看到,難免想起過去,難免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正想著,阿疇卻突然道:“霍兄你過去燕京城想必要帶的行李不少,這個就不勞煩了。”
霍二郎笑得溫和:“若是有,記得告訴我,不必客氣,我們多年相識,這點事不算什麼。”
阿疇:“此去燕京城路途遙遠,霍兄是要早些動身吧?”
霍二郎:“是,到了燕京城,要租賃住處,還要購置各樣物件,熟悉考場,隻怕是且要忙了。”
希錦聽著,好奇。
她不想和霍二郎說話了,但她又實在想知道。
這會兒不問霍二郎,她還能去問誰?
她看看阿疇,見他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到底忍不住,問霍二郎:“若是這樣,那我家四哥如果解試順利過了,再去燕京城參加省試,還來得及嗎?”
霍二郎笑了笑,溫聲道:“其實前幾日我還見過寧四郎,聽他提起過,應是來得及的。”
希錦:“哦,那就好。”
霍二郎:“聽那意思,他如今已經打算著要捎帶一些貨物上京了。”
希錦:“是,那……二郎你呢,你也是要帶一些嗎?”
希錦是硬生生把那句“二哥”憋回去了。
她叫霍兄不合適,好歹也是從小認識的,現在叫二郎應該還可以吧。
霍二郎頷首:“自是要帶的,我們汝城很有幾樣物件天下聞名,我聽說到了皇城後,這些價格都會暴漲,到時候我應是要帶一些折扇,絲絹,再配一個老仆,等安頓下來後,我自己潛心讀書,老奴便能幫襯著賣賣貨。”
希錦聽著,便有些羨慕:“倒是省了好大一筆稅賦,讀書人就是好!”
阿疇聽她這羨慕的語氣,淡看了她一眼。
霍二郎道:“這幾年我一直隱居戒台寺,黃卷青燈埋首苦讀,一日不敢懈怠,隻盼著這次不取道入京,借圖進步,能夠金榜題名,好歹有些功名在身,如此也算是對得起父母多年苦供了。”
希錦聽著,卻是再次想起過往。
昔日她和霍二郎的婚事未成,她家退婚,霍二郎半夜跑來見她,就在寧家外麵守著,發了瘋一樣要見她最後一麵,她到底沒見。
她娘說了,霍二郎的娘做人不行,她若有這樣的婆婆白白受罪,與其拖遝下去,不如狠心斷了,一了百了。
她當然聽她娘的。
後來招了阿疇做贅婿,一切塵埃落定,其實她偶爾也想起霍二郎,想知道他的情況,也忐忑著若是見到後,他不知道是不是會惱,會不會恨自己。
可誰知道三年時光,同在汝城竟然一次沒見過。
如今才知人家一直在家苦讀,忙於前程,哪有功夫出來閒晃。
當下便道:“二郎不必擔心,以你的才學定是能高中的,說不得是頭名狀元呢!”
霍二郎笑了,眼神溫柔而無奈:“天下才子如雲,我不過是無名之輩,哪裡能比得過彆人,若能勉強得一個功名,那都是萬幸了!”
希錦是真心盼著他能好的,當下便道:“定是能旗開得勝的吧。”
大家這麼往前走著,說著不近不遠的客氣話,希錦便覺這樣也挺好。
放下昔日那些惆悵,不再覺得遺憾,磊落光明地敘敘舊,祝他有一段錦繡前程。
這時候,霍二郎和阿疇說著話,兩個人也不說些實際的,便漫無邊際言不由衷閒扯。
霍二郎不知怎麼提起如今世道,道:“自官家繼承大統以來,穆清交泰,一軌同風,以至河清海晏,四海升平,我等讀書人也大有可圖。”
希錦聽他說這些,其實都不太能聽得懂,沒辦法,他是出口成章的人,和尋常汝城人說話不太一樣。
不過她聽著這“大有可圖”,卻是想起自己的買賣來,於是便提起那官家尋皇太孫一個事。
她乾脆說起自己猜想:“若是能尋到,怕不是普天同慶,到時候我們這些老百姓也跟著沾光吧。”
霍二郎聽此,卻是笑歎:“五娘,你到底想得簡單了,事情哪那麼容易呢。”
希錦:“怎麼不容易?”
霍二郎:“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太子一案,牽連甚廣,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