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看著慕慎承,意外的沒有因為他的話有半分躲避,忽明忽暗的光線在他們頭頂打過。
慕慎承在懷中人那雙明亮的眸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一方天地,人來人往,他們的眼中,都隻有彼此。
她睫毛細長,根根分明,延伸到尾巴微翹,在下眼皮打下細碎的陰影,鼻尖小巧挺拓,被燈光點亮了鼻尖的一小點。
傅晚一動不動,她看著眼前的人,腦海中儘是兵荒馬亂,潰不成軍,走馬觀花的一幕幕閃過相識之初到如今的點點滴滴。
他垂眸的樣子,眼皮擠壓出深邃的褶子,原是涼薄,卻訴儘深情。
而傅晚長久的沉默讓氣氛開始變得像被炭火灼燒過,她沒抗拒,沒把他推開,沒罵人,甚至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情願。
這對於慕慎承來說,是致命的蠱惑,他看著她,意識到這樣的對視有些危險,然後果斷的移開視線,用另一隻手拍了拍傅晚的腦袋,“走,哥哥送你回去。”
地鐵上,兩個人彼此沉默,誰都沒開口說話,傅晚像是有心事,盯著窗外灰蒙蒙的背景牆和偶爾閃過的廣告牌發呆。
慕慎承垂眸看了眼她的發頂。
有些忐忑。
總覺得她像是已經做出了什麼決定,可這決定是好是壞,讓慕慎承第一次產生了膽怯的情緒。
他怕她決絕的再不回頭。
剛剛在商場門口,如果繼續,他不敢保證是不是隻是親一下這麼簡單了,心底有種即將要超脫控製的衝動,折磨著他越發薄弱的意誌力。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把她拐帶回家,鎖起來,徹夜不休的索取。
讓她再走不出自己身邊半步,她拒絕也好,恨自己也罷,去他媽的紳士風度,慕慎承多一分鐘都不想在等,她得是他的,女朋友,老婆,未來漫長人生中走過的每一步,她都得在場,否則他就會覺得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他瘋了,肯定是瘋了。
桎梏在心底的惡魔已經蘇醒,滿滿叫囂著破籠而出,原來他和慕震沒什麼兩樣,骨子裡的那種瘋狂占有欲,如出一轍。
可他愛他,那深沉執著的愛又總是在最後關頭給他當頭棒喝,瘋狂念想之後的克製,成了愛她
的本能。
這愛像烈火,席卷過慕慎承水墨的人生。
蒼茫漫長的黑白,第一次有了燦爛的顏色。
喜歡是衝動。
而愛,是克製。
他最怕的,是她的決定是最終要將他推開,他會再控製不住自己。
來時路途漫長,可回去的路,一會兒就到了。
————
走出地鐵站,慕慎承送她往學校走。
路燈都過枝繁葉茂的樹葉投下暗淡的光澤,在深灰色的地麵上描畫出斑駁的形狀。
“你不回學校住嗎?”傅晚在校門口突然停下,她從來沒問過慕慎承這個問題,因為很顯然,他的車子,都是從校外開進來的。
“嗯。”慕慎承也站住腳步,眼神掃過她的臉,確定神情沒什麼不快,“我送你回去之後,把車開走,明天就找人把車賣了,那車我不會再開了。”
傅晚一愣,有些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更吃驚的是他的觀察力竟然如此敏銳,或許他真的她想象中的更懂她。
不舍得她心裡有一絲一毫的委屈和不痛快。
這麼多年來,沒人這麼在意過她。
心裡頭五味雜陳,渴望溫存的每一步,都步履蹣跚,骨子裡害怕失去的不安分讓她時常患得患失,規規矩矩的做著自己,害怕行差踏錯隻是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她孤單了太久,漫長而無儘頭的人生旅程,她不敢走錯一分一毫,因為傅晚沒有退路,沒人守護。
可人呐,誰不是熱血沸騰的希冀著幸福,那種骨髓深處的顫抖,膽怯靠近,又意圖想把對方纏住,不死不休,捆綁在血肉裡再也掙脫不開。
你說她再不會害怕嗎,怎麼可能,都是組成了她這個人的一部分,長在她靈魂裡,那些膽怯的,固執的,掙紮的念想生生不息,怎麼可能吃徹底摒棄。
人這漫長的一生裡,黑夜白天,即使是柴米油鹽的零碎瑣事,它也是有分量的。
每個人靈魂深處的那些執念,對人待事的性格,都是由這麼從黑夜到白晝的堆疊而成,它們融在靈魂裡避不開抹不掉。
索性,再怯縮的靈魂,也終究會等到一個人,把她從黑暗的枷鎖裡解救出來。
此時此刻,她想說點什麼,卻突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傅晚低頭,腳尖無
意識的亂踢,人沒動,良久,終於問道:“那你平時住哪?”
“那。”
傅晚抬頭,看著他抬手指了個方向,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是對街後巷裡的那個公寓小區。
“租的?”
這問題有點傻,可這樣得傻話能給她短暫的喘息和過渡。
“買的。”慕慎承輕聲笑著,然後拿出自己的鑰匙,從上麵取下一把,拿起傅晚的手,放在掌心上:“鑰匙,給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