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過?”
霍令儀扯開紅唇漾出一個冷笑,她擰頭朝那花園看去一眼,即便離得這麼遠卻還是能瞧出裡頭的那些姹紫嫣紅…秦氏竟然敢打她的主意,她又怎麼可能放過她?隻是秦氏於她而言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罷了,日後有得是法子對付她,如今還不如由著她活在這個世上讓她再給馮氏頭疼幾分才好。
她想到是便淡淡開了口:“如今先不必管她,你去與母妃說,便說我身子不舒服這就要回去了。”
霍令儀這話說完便先邁步朝府外走去。
天空依舊是一片湛藍,白雲也依舊徐徐掛在那天際…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未曾有什麼變化。
杜若眼看著她的身影也未敢停頓,隻小跑著朝馮氏的院落去。
…
“什麼?”
許氏耳聽著杜若的話,一時卻有些未曾回過神來,她手撐在紫檀木的扶手上,素來柔和的麵上此時卻是一副遮掩不住得擔憂,連帶著聲也急了幾分:“晏晏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怎得出去了一趟就這樣了?”
馮氏的麵上也有幾分擔憂,聞言便也跟著開口說道:“你這丫頭,明知道郡主身子不舒服怎得還讓她一個人待著?家中有大夫,若是晏晏著了涼受了風寒也能馬上診治…”她這話說完是朝身邊的丫鬟說道:“芷湘,你快領著人抬著轎子去把晏晏接回來,再去把王大夫請過來。”
杜若聞言是又朝兩人打了一禮,口中卻是說道:“夫人還是莫去了,您知道郡主的性子,她決定的事是絕不會更改得…王妃,咱們還是快些回府中去罷。”
後話卻是與許氏說得。
“你這丫頭…”
馮氏還想說話。
許氏卻已坐不住了,她統共也就這麼兩個寶貝孩子,素來都是當心頭肉疼著呢,若真出了什麼事可如何是好?她想到這便也顧不著彆的,隻由知夏扶著站起身便與馮氏說道:“今日委實對不住姐姐了,等到改日我再請姐姐來家中做客。”
她這話說完也不等人開口,便由知夏扶著外頭走去。
杜若見此也忙朝馮氏一個禮,而後便跟著許氏的步子告退了。
馮氏眼瞧著許氏這一行沒一會功夫便走了個乾淨,動作快得卻是連喊也喊不住。她眉心止不住是又輕攏幾分,一麵是讓人去送一遭,一麵是與芷湘說道:“你且遣人去看看,郡主今兒個是去了什麼地方?”她這話說完是稍稍停頓了一瞬便又開了口:“算了,你去查查侯爺和秦氏先前是不是在房中。”
她總覺得有些奇怪,即便是當真受了什麼風寒也不該是這幅模樣,難不成這事當真是與那個賤人有關?
若當真如此…
馮氏袖下的手緊緊攥著,眉心緊鎖,連帶著麵色也添了幾分暗沉。
芷湘聞言卻是一怔,她剛想開口說話待看到馮氏麵上的暗色心下卻是忍不住一凜,她忙垂了頭朝人打了一禮,口中是跟著輕輕應了一聲“是”。
…
許氏心下著急,步子自然也邁得快,沒一會功夫一行人便到了影壁處。
杜若上前打了車簾,許氏便由知夏扶著坐上了馬車。
等上了馬車,許氏眼瞧著霍令儀背靠著車廂坐著,麵色比起先前的確有幾分蒼白…她的心下驟然便又是一疼,許氏鬆開知夏的攙扶改為握著霍令儀的手,一麵是拿著手背貼了帖她的額頭,一麵是擰著眉心說道:“好端端得這是出了什麼事?怎麼才出去這麼一會功夫就成了這幅樣子?”
晏晏從來都算不上體弱…
這麼多年許氏還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她想到這便又擰頭朝知夏說了一句:“讓人快些趕車。”
知夏聞言忙應了一聲…
她朝外頭說了一句,沒一會功夫這馬車便又快了些。
霍令儀眼瞧著母妃這幅模樣,心下卻是一歎,她任由許氏握著她的手,口中是跟著一句:“母妃,我沒事,你彆擔心。”她這話說完眼見許氏麵上的怔楞,忙又開了口繼續說道:“原先我是真得不舒服,這才著杜若請您歸家,隻是我卻不是感了風寒…”
許氏聽她這一字一句越發不明白起來。
她仍舊握著霍令儀的手,口中卻是說道:“你都快把母妃給弄糊塗了,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霍令儀聞言卻是停頓了一瞬,她一雙眉眼微微低垂了幾分,紅唇一張一合,卻是過了許久才開了口:“杜若,你來說吧。”
許氏看霍令儀這般卻是越發疑惑起來,她擰頭朝杜若看去,見她微垂的麵色也有幾分難堪,一雙柳葉眉更是忍不住緊皺了幾分…她重新端坐後,雙手交握放於膝上,跟著才問了人:“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王妃…”
杜若終歸是開了口,她聲調還帶著幾分難堪,說起來自是也算不上順暢,隻是那話卻總算是說了出來:“打先前奴和郡主在外頭閒逛偶經花園的時候卻撞見兩個人…”她說到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跟著才又一句:“正是府中的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他們,他們正在那處行歡好之事。”
她到底未經人事,說起這些話來免不得又紅了幾分臉頰…
待這話說完便彎了一段脖頸埋了臉。
“什麼?”
說話得卻是知夏。
她素來持重的麵上此時也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連帶著聲調也沾著幾分不敢置信:“那文遠侯平素瞧起來再是儒雅不過,怎麼,怎麼會是這幅樣子?”她一麵說著話,臉上也是一片緋紅意:“真是太,太不知羞恥了些。”
即便是那些小門小戶裡的老爺們隻怕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他一個正正經經的侯爺竟然帶著妾氏在那外處行著這樣的事,實在是太過不堪。
許氏雖然不曾說話,麵上卻還是有幾分遮掩不住的難堪…柳、霍兩家素來交好,這位文遠侯她往日也瞧見過幾回,哪裡想到他私底下竟然會是這樣一幅模樣。偏偏還讓晏晏撞見了這樣的事,她麵上是一陣青一陣白,紅唇一張一合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卻是過了許久——
她的喉間才漾出了一聲綿長的歎息:“我以往看馮姐姐那副樣子,想來家中必定是十分和睦才是,哪裡想到…”
後話卻是未曾說全。
霍令儀雖然背靠著車廂坐著,一雙桃花目卻依舊關注著母妃的神色。她知母妃素來信任馮氏和柳予安,即便如今聽聞這樣的事,所厭惡的也隻是文遠侯和秦氏兩人…她原本是打算借此事讓母妃知曉柳家私下的不堪,再說些其他的話語讓母妃消了這幾分好感。
不過這會…
霍令儀取過桌上放著的茶盞,親自奉於許氏,跟著才開口說道:“若隻是此事也就罷了,您卻不知道那文遠侯和秦氏私下說了些什麼話。”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心一直都是緊擰的,連帶著素來明豔的麵容也有幾分暗沉。
許氏握過茶盞耳聽著這話便又抬了臉,待瞧見霍令儀的麵色,她心中的疑惑是又深了幾分:“他們說了什麼?”她這話說完也不曾聽霍令儀答便又朝杜若看去,口中是又跟著一就:“你來說。”
杜若聞言是又輕輕應了一聲。
她仍舊低垂著一雙眉眼,口中是輕聲答道:“那位秦姨娘肖想郡主,想讓郡主嫁給柳家那位二公子…”
“呸!”
知夏擰著眉心啐道:“不過是一個妾氏一個庶子,竟然還敢肖想咱們郡主?真是吃了她熊心豹子膽!”
許氏的麵色也有些不好,隻是還不等她說話,杜若卻又緊跟著一句:“那秦姨娘知曉郡主身份貴重絕不可能嫁予柳家那位二公子,便與文遠侯尋思了一通,他們打算尋個日子給郡主下藥,讓郡主和那位二公子有了首尾便再也沒有辦法拒絕了。”
杜若這話說完便覺得馬車裡頭是一片死一樣得寂靜,她不敢抬頭便隻能繼續這樣伏跪著。
許氏手中仍握著那盞茶,身子卻忍不住打起顫來,她的唇畔輕輕抖動著卻是強抑著心底那股子氣…手中的茶盞因為身子的顫動已落出不少茶水來,霍令儀眼瞧著忙把茶盞握了過來放到了案幾上,跟著才朝許氏看去。
“母妃,您…”
許氏聞言卻未曾說話,她隻是緊緊握著霍令儀的手,素來柔和的麵上此時因為生氣而泛著青白之色。
那兩個畜生竟然敢如此肖想她的晏晏!
真是,真是…
萬死都不能消她心頭之恨!
好在今兒個晏晏誤打誤撞聽了這麼一遭,若是她懵裡懵懂得真吃了那兩人的暗虧,真與那位二公子發生了關係可如何是好?她的晏晏素來就是個要強的性子,怎麼會受得住這樣的境況?
許氏想到這,身子更是忍不住顫抖起來,連帶著握著霍令儀的手也用了幾分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等略微平了心下那股子紊亂才開口說道:“晏晏彆怕,母妃不會讓那兩個畜生有機可乘的…一個妾氏竟然還敢如此肖想你,等明兒個我便與你馮伯母去說道一聲,讓她尋個法子把那秦氏弄走。”
她雖然生性柔和,可但凡涉及到自己這一雙兒女的時候,卻也是狠得下心腸的。
秦氏敢如此想,就該有承擔這個後果的準備。
霍令儀聞言卻未曾應聲,反而是開了口:“這事若隻是秦氏也就罷了,偏偏還與那文遠侯有著脫不了的乾係,這秦氏又是文遠侯的心頭肉,若馮伯母當真責罰了她,沒得令他們夫婦之間也起了衝突。”她這話說完看著許氏擰眉思索便又跟著一句:“何況咱們兩家素來交好,若真把這事說上一遭,難免日後相處起來有些難堪。”
“難不成就這樣放過她?”
“如今秦氏敢打這個主意隻不過是覺得日後我準是要嫁給柳予安的,日後我少去侯府,秦氏即便心中再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尋不到機會的…”霍令儀這話說完忙又跟著一句:“母妃,這樣的家族門第,難道您現在還想著讓我嫁過去不成?”
她後話聲調偏低,卻是暗摻了幾分傷懷與愁緒…
這其中自然有幾分作態,可終歸也是真帶了幾分自己的思緒。
霍令儀一麵說著話一麵是紅了眼眶,跟著才又一句:“柳予安縱然千好百好,可這世間卻也不止他一個好兒郎,難不成我身為霍家長女日後還尋不到一個好夫婿?若是母妃當真還有著這個心思,來日等令君長大我自當摘了發做姑子…左右這樣的門第我卻是萬死都不肯去的。”
許氏聞言卻是被唬了一跳:“你這丫頭混說什麼?”
她自幼看著柳予安長大,這個中情分自是不同,隻是耳聽著晏晏這些話語又看她麵上一副決絕之色,許氏終歸是泄了氣…她握著霍令儀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待過了許久,喉間才漾出一聲綿長的歎息:“罷了。”
她雖然希望霍令儀有一個好未來,可若是她不喜,何必再強迫於她。
何況就如她所言,這世間也不止柳予安一個好兒郎…隻是念及兩人舊日的光景,她心中總歸還是有幾分可惜的。
霍令儀聞言才總歸是鬆了一口氣,她半歪了身子朝許氏靠去,口中是又跟著一句:“有句話,女兒思來想去還是該與您說上一回…雖然我身為晚輩不該說與長輩的過錯,可這柳家明麵上瞧著乾淨,私底下的這些混賬事卻是層出不窮,今兒個眼瞧馮伯母那般想來也是知曉文遠侯和秦氏性子的。”
“偏偏她這般拘著兩人不曾讓咱們見,倒是不知心下是怎麼想得。”
她隻說到這便未再往下。
許氏聽聞這番話卻是擰著眉心細細想了一遭,原先在那氣頭上倒也未曾多想,可如今聽晏晏這樣說來,她自然也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且不論彆的,隻兩家日後若當真要成親家,這樣瞞著卻已先失了一個誠…人若失了誠,相交起來難免失了幾分味道。
她口中雖然未說什麼,隻是心下待馮氏的情分卻還是淡了幾分。
…
屋中一眾人早已趕了出去,芷湘就跪在馮氏跟前,她彎著一段脖頸口中是道:“奴已去查過了,先前侯爺和秦姨娘的確不在屋子裡…大抵是郡主離開的那會功夫,兩人才回了屋子。”
她餘話卻還有一句未說,侯爺和那位秦姨娘那副春。色滿麵的樣子,可見是在外頭行了好事。
隻是這話即便芷湘不說,馮氏卻也能猜個全,她麵色鐵青著,握著茶盞的手便又用了幾分力道,餘後卻是再忍不住脾氣把手中的茶盞朝地上砸去,口中是跟著一句:“那個賤人!”
這個賤人素來就和她過不去,明明知曉今兒個她在屋子裡待客還非得勾/引著侯爺去外頭行那等事!
偏偏還讓人撞了見…
這麼多年,她苦心經營的這些名聲全都被這個賤人敗儘了!
等到日頭西偏,柳予安才散值回來。他仍舊穿著一身官服,手上是握著一個油紙包,裡頭放著的正是霍令儀舊日愛吃的桂花糕…他清雋的麵上是一副未曾遮掩的笑意,連帶著步子也邁得很快。
自打上回和晏晏在信王府說過那回話後,他們已許久不曾見麵了。
這回她既然肯應允來家中,想來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想到這麵上的笑意便又越發深了幾分。
柳予安滿麵含笑朝馮氏的院落走去,等走進院落笑意卻忍不住斂了幾分,院子裡並未他所想的那般熱鬨反倒是比平常還要冷清幾分。他緊蹙著眉心繼續邁步朝裡走去,屋裡屋外卻是半個丫鬟也沒有,他是尋了一遭才看到坐在圈椅上合著雙眼的馮氏。
他擰著眉心落了手中的布簾,口中是問道:“母親,晏晏呢?”
馮氏聞言終於是睜開了雙眼,她看著立在錦緞布簾邊上的柳予安,紅唇一張一合終於還是把午間的那樁事說了一遭…等說完,她才緊攥著手心咬牙說道:“若是早知曉秦氏會壞事,我就該把她鎖在屋中才是。”
柳予安握著油紙包的手一鬆,桂花糕落在地上沒一會就碎了。他袖下的手緊緊握著,跟著是合了眼睛,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這不怪您…”有些事即便裝扮得再是體麵,可終歸也是沒有什麼用的。
隻是…
他睜開雙眼,看著地上的這些桂花糕,窗外的風打進屋中帶走了這桂花糕僅剩的香味…為什麼要讓晏晏看到這樣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