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2 / 2)

這會她一麵是由許氏攙扶著往裡頭走去,一麵是與許氏說起閒話來:“除去往年交好的那些門第,李家那處記得也多備份禮…還有江先生那處,原本該請他來家中做客,隻是他那個性子怕是也不慣這些,你便多備些尋常用得上的禮物。”

許氏聞言自是一一笑著應了。

兩人在前邊說著這些家常話,後頭跟著的霍令君便也悄悄拉了拉霍令儀的袖子。等到霍令儀垂下了一雙桃花目,霍令君便也半仰著頭朝人看去,與霍令儀如出一轍的那雙桃花眼這會也彎彎掛著…他麵上帶著笑,口中是跟著一句:“阿姐,你給我準備禮物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目彎彎、聲調也跟著輕輕揚了幾分,卻是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激動…相較起先前,如今的霍令君全然是一副小孩模樣。

霍令儀看著霍令君這幅模樣,一雙眉眼也跟著泛開了幾分笑,她伸手輕輕點了點人的額頭,口中是笑說了一句:“昨兒在母妃屋子裡的時候還說自己長大了,日後不要禮物了,怎得如今卻又問我討要起來?”

“阿姐——”

霍令君聽人這般說,小臉卻又紅了幾分。他一隻手捂著額頭,另一隻手卻仍舊握著人的袖子不肯鬆開,那張尚還帶著幾分稚嫩的麵容上也添了幾分可憐兮兮的模樣。

霍令儀原本就是與他玩笑,如今眼瞧著他這幅模樣自然也是軟了心腸,不再說道什麼。她從杜若的手中取出一隻錦盒放到了霍令君的手上,口中是跟著一句:“你往日不是與我說想要落鬆館徐先生做得筆嗎?”她這話一落,眼瞧著霍令君立時就綻開的眉眼,便又笑著繼續說道:“你瞧瞧可還喜歡?”

霍令君一聽這話,原先麵上的那副可憐模樣儘數消散。他忙接過霍令儀手中的錦盒打了開來,裡頭放著得正是一支毛筆…落鬆館的徐先生做得一手好筆,無論是那筆身還是所用得狼毫皆是萬裡挑一,除此之外,他還歡喜在那筆身上題字作畫。

筆是好筆,字與畫更是一絕,因此徐先生所做的筆向來很受學子們歡喜。

隻是他一年也難得做上幾回,對外也當真算得上是供不應求…倒是未曾想到他當日隨口一句,阿姐竟然就記在了心中。霍令君想到這便又仰了頭朝霍令儀看去,眉眼彎彎,口中是掩不住的高興:“多謝阿姐,我很歡喜。”

他這話說完便笑著往前走去,卻是與林老夫人和許氏說道去了。

霍令儀看著他這幅未曾遮掩的歡喜模樣,眉目之間自然是又泛開了幾分笑,她剛想擰頭與杜若說話,餘光卻是看見霍令章…她看著他那張沉默的麵容依舊是素日的溫雋,可那雙眼卻直直朝霍令君手中的錦盒看去,細看的話還能從中瞧見幾分欽羨。

隻是還不等霍令儀細看,霍令章卻又斂了一雙眉目。

霍令儀見此也未曾說道什麼,指根卻是磨了磨袖下握著的那隻錦盒。

大抵是到了戌時時分,外頭便想起了爆竹聲。

林老夫人眼瞧著霍令君麵上的向往便笑著擱落了手中的茶盞發了話:“好了,你們也不必在屋中陪著我了,早先門房也買了不少爆竹煙花,你們便一道去院子裡瞧瞧吧…”等到這話說完,她是又看了眼霍令儀,跟著一句:“照顧好令君,那東西到底危險,可彆受了傷。”

霍令儀聞言自是笑著應了。

姐弟三人一道往外頭走去,隻是出了簾子,霍令君便拉著霍令儀的手先往外頭走去…他到底還有幾分小兒心性,最喜歡這些東西,先前在屋裡頭還能忍著幾分,如今耳聽著外頭的熱鬨自然是待不住了。

等到了外頭,那些丫頭、小子已開始放起了爆竹,眼瞧著他們出來忙斂了幾分麵上的笑意,跟著是走上前恭恭敬敬朝他們打了一禮。

霍令儀停下步子,她是先撫了撫有些微皺的衣袖,而後便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口中是又跟著一句:“今兒個是除夕夜,你們也不必拘禮,世子要看煙花,你們且去把東西取過來。”

那些爆竹、煙花早是先前就備下了的,就等著主子發話。如今一聽這話,自然有人忙去取了過來。霍令君眼瞧著他們把東西取來,便也不賴著霍令儀了,隻邁了步子往前走去…霍令儀看著他麵上的歡喜,倒也未曾攔著他,隻是讓杜若緊跟著人彆出了事。

沒一會功夫,便有膽子大的把那煙花點著了。那煙花共有十八響,每一響都是不同的花樣,如今夜色深沉,煙花在天上綻開使得那夜色恍如晝日一般。

院子裡充斥著一片笑鬨聲。

霍令儀的麵上也難得帶了幾分笑意,她似是想到什麼便又擰頭朝霍令章看去…

此時周邊都是一片喜鬨聲,霍令章也仰頭看著天上的煙花,他的眉眼溫雋、麵容含笑,大抵是瞧見了霍令儀看過去的眼神,霍令章便低垂了一雙眉眼朝人看去,口中跟著謙順一句:“長姐有事?”

霍令儀聞言卻未曾說話,她的指腹仍舊磨著袖中的那隻錦盒,卻是過了有一瞬的功夫她才抬了臉。而後她握著手中的錦盒朝人那處遞去,眼看著霍令章微怔的雙目,霍令儀的麵上雖然仍是舊日那副模樣,可心中卻還是難得生出幾分彆扭。

這還是她頭一回送霍令章東西…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送他,隻是前些日子和李安清出門的時候瞧見了一方玉佩,那個時候她不知怎得就記起過些日子便是霍令章的生日,而後便鬼使神差得買了下來…

今兒清晨霍令儀躊躇了許久,臨來卻還是讓杜若備了錦盒裝了起來,東西買都買了自是退不了,何況這玉佩是男兒所用,令君如今年歲還小也用不上,權做當日霍令章不顧風雪趕來救她一回吧。

霍令儀想到這,心中的那一份彆扭倒也少了許多,她仍舊低垂著一雙眉眼,麵容平淡,聲調也沒什麼起伏:“你的生辰馬上到了,這就當做你的生辰禮物吧。”

霍令章眼看著她手中的那隻錦盒,麵上卻是還有著幾分怔楞,那顆素來平穩的心也泛起了幾分波瀾。

他的確未曾想到霍令儀竟然會送他東西…

霍令章眼看著那隻錦盒,卻是足足過了有一瞬的功夫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得接過錦盒,等到手心有了這一份重量,他那顆高懸的心也跟著落了下來。

“這還是長姐第一次送我禮物…”

霍令章微微低垂的麵上帶著未加掩飾的笑容,這抹笑意與往日不同,少了幾分深沉,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少年郎模樣。他一麵說著話,一麵是又握緊了手中的錦盒,而後才抬了一雙沾著笑意的眉眼朝霍令儀看去,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多謝長姐,我很歡喜。”

他是真的歡喜。

這麼多年——

他眼睜睜得看著霍令君向她討要禮物,心中不是沒有過欽羨的。就連先前,他看著霍令君握著那隻錦盒的時候,眼中也忍不住滑過幾分羨慕。霍令章知曉這個錦盒中的東西定然是比不過她替霍令君親手挑選的禮物好,可他還是忍不住歡喜,歡喜到一雙眉眼也與舊日不同,多沾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歡愉。

霍令儀看著他麵上這幅未加掩飾的笑意,心下隻覺得越發彆扭,不過就是一個禮物罷了,霍令章有必要如此嗎?何況他連看都未曾看過,怎得就知道喜歡了?她想到這便又淡淡開了口:“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前些日子出門瞧見一方玉佩覺得不錯便買下來了,你若不歡喜…”

隻是她這話尚未說全,霍令章便又彎了一雙眉目輕輕笑道,他的手中仍握著那隻錦盒,口中是跟著柔聲一句:“隻要是長姐送得,我都歡喜。”

霍令儀眼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中還是生出了幾分怪異,不過她終歸什麼都未說,隻是淡淡說了一句:“喜歡就好。”等到這話說完,她便邁了步子往前走去,卻是未再理會身後人了。

煙花已放至最後一響。

沒過一會那天上僅剩的那幾道光亮也跟著消散了。

霍令儀眼瞧著霍令君臉上的歡喜,麵上是又多添了幾分笑意,她一麵是握過霍令君的手,一麵是握著帕子拭著他額頭的汗,口中跟著一句:“玩得差不多了,咱們也該進去了。”

天寒地凍的,若是受了風寒可就遭了。

霍令君雖然心中猶還覺得不滿足,不過他也未曾再說道什麼,隻是乖巧應了“是”,而後便跟著霍令儀的步子往裡頭走去。隻是在路過一處的時候,他看著尚還立在廊下的霍令章卻輕輕“咦”了一聲,口中是跟著一句:“二哥看起來好似很高興。”

霍令儀聞言倒也止了步子朝霍令章那處看去一眼,他仍舊站在先前那處方向。在那琉璃燈盞的照映下,他雖然半低著頭,可還是能從他那微微側露的臉上看見幾分與往日不同的歡愉。

她的眉心輕輕折了幾分,不過終歸也未曾說道什麼,隻是與杜若說了一句:“你去喚二公子進去吧。”

等這話說完——

霍令儀便握著霍令君的手繼續往前走去,隻是心中對霍令章今日的表現卻是免不得生出幾分奇怪。

她從來都看不透霍令章,這個人有時候看起來沉穩得讓人覺得可怕。她原本以為霍令章這次回來定然是為了林氏母女的事,可這段日子,她卻是從未聽他替林氏母女求情過,平日該如何還是如何,讓人全然想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麼、要做什麼。

可有時候他卻又仿佛隻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小孩…

就如今日,不過就是一個禮物,他也能開心成這幅樣子。

當真是個怪人。

雖說除夕夜有守歲的習俗,隻是林老夫人年歲終究是大了,何況她身體尚未痊愈,眾人自然也不敢當真讓她守歲。因此尚還在亥時,林老夫人由許氏服侍著睡下,眾人便也回去了…霍令儀和霍令君扶著許氏回到錦瑟齋繼續守歲,霍令章便獨自一人回了陶然齋。

陶然齋中。

雲開正坐在圓墩上做著女紅,自打林氏去了西山,她也就自發到霍令章身邊服侍起他的衣食起居。

如今耳聽著外頭傳來的腳步聲,雲開便放下了手中的女紅,而後是打了簾子迎了出去…眼瞧著霍令章麵上難得的高興,她先是一怔,而後是笑著替人解下了身上的鬥篷,跟著是又一句:“奴還是頭回見二公子這麼開心。”

霍令章聞言卻也隻是笑了笑未曾說話。

他握著手中的錦盒,而後是打了簾子往裡間走去,隻是在瞧見擺在案上的那隻荷包時,霍令章的步子卻是一頓,連帶著麵上的笑意也跟著凝滯了幾分。

雲開走在霍令章的身後,自然未曾察覺到他麵上的神色,隻是見他停了步子便也隨著他的目光往那處看去。眼瞧著那隻荷包,她便柔聲解釋道:“奴瞧這隻荷包的針線壞了便重新修補了下…”她這話說完是又替人倒了一盞熱茶,跟著是又一句:“這隻荷包的樣式太過老舊,布料也過時了,不若奴再替您重新做一隻?”

她口中這般說著話,心中更是免不得誹語了一句:也不知這荷包是哪個丫頭做的?這也虧得是二公子好說話,若不然就這樣的手藝合該被趕出府去。

霍令章卻未曾說話,他隻是合了雙目,卻是過了許久才淡淡說道:“以後沒我的吩咐,不要進這間屋子。”

雲開聞言卻是一怔,她紅唇一張一合剛要開口說話,眼瞧著那燭火下霍令章臉上顯露出來的漠然,心下卻是一凜。這麼多年,她還從未在二公子的麵上瞧見過這樣的情緒,在她的記憶裡,二公子的性子一直都很是溫和。

今兒個二公子雖然不曾發火,可那麵上顯露的漠然,還有話中那掩藏的暗慍卻還是讓雲開止不住一怔。

二公子這是怎麼了?原先還好好的。

不過雲開終歸也未說什麼,她把手中的茶盞重新擱於案上,而後是輕輕與人應了一聲“是”。等這話一落,她是又朝人屈膝打了個禮,跟著才往外退去…隻是走到布簾那處的時候,雲開還是忍不住折身往身後看去一眼。

她看著霍令章緊緊握著那隻荷包,微微垂下的眼中好似閃過幾分掙紮和隱忍。

雲開眼看著這幅畫麵,更是一怔,她一麵打了簾子往外頭走路,心中卻是忍不住起了幾分猜忌…這隻荷包究竟是誰做的?二公子竟如此上心。

等到雲開退下。

霍令章握著那隻荷包往裡間走去。

裡頭燭火隻點了幾盞顯得有些昏暗,而他立在窗前,手中握著這隻重新被修補好的荷包,半仰著頭看著天上的那彎月亮默聲不語。卻是過了許久,他才低頭看了眼那隻錦盒…錦盒早已被打開,裡頭放著一塊玉佩。

玉佩通身翠綠,兩麵外側皆刻著祥雲做紋飾,正麵中間卻是一副秀麗江山。

霍令儀先前揣著這隻錦盒走了一路,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歡喜意,可如今這樣垂眼看著,他的心下卻不知是何等感覺…他什麼都不曾說,指腹卻是緩緩拂過那塊玉佩上頭的紋路,帶著幾分珍重和小心翼翼,生怕多用了幾分力道便會損壞了它。

此時已快子時,屋裡屋外皆是一片寂靜。

而霍令章的臉上卻依舊掛著那抹掙紮和隱忍,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合了雙目,微微蜷起的指根有幾分顫抖,或許他真得什麼都留不住吧…就如這隻荷包,不是他的東西,終歸是強留也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6.2-6.15)胖胖的桃子、傻團子、大豐色、豬豬、九幽、小仙咩、木簫無聲、我吃水煮魚、還有一位不知道名字的小寶貝的營養液~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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