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也未曾思慮,隻輕聲答道:“陛下不過是讓我陪他下了一局棋。”
李懷瑾聞言心下倒是鬆了口氣,連帶著先前負在身後緊攥著的手也跟著鬆了開來,他重新握著霍令儀的手往裡頭走去,眼瞧著她麵上的怔楞便與人解釋道:“以後皇宮還是少去,我怕周承宇會對你不利。”
霍令儀聞言倒是點了點頭,隻是心中卻難免還有幾分疑惑。她總覺得先前李懷瑾說話的時候,神色有些過於緊張了,原本她還想與他提起今日周聖行說得那一番話,不過眼瞧著他這樣,霍令儀想了想終歸還是未再開口。
…
等到十月,天是越漸涼了,早些時候穿得薄衫早已都收了起來,李家上上下下的人也都換上了秋衣。
霍令儀近來不曾出門,每日不是陪程老夫人打葉子牌,便是陪她一道抄寫佛經,日子過得倒也鬆快…今兒個她剛從如鬆齋回來,杜若便迎上了前。
霍令儀眼瞧著她這幅神色,心下思緒一轉,便讓眾人都退了下去。等眾人退下,她手握著一方帕子拭著手,而後才開了口:“可是秋梧巷的那位傳來了消息?”早半個月前,柳予安已把孚如從清雅居中接了出來,而後便置在這秋梧巷的一處宅子裡。
杜若聞言便又輕輕應了一聲,跟著才壓低了聲音說了一句:“那位傳來消息道是有孕了。”
霍令儀聽得這話,握著帕子的手一頓,不過也就這會功夫,她便重新低頭擦拭起手來,口中也不過是淡淡說了一句:“讓她先不要聲張。”
“是…”
杜若應了聲,原想屈膝告退,隻是眼瞧著霍令儀仍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張了張口卻是想勸慰人幾句…雖說這個局是郡主為那位柳世子所下,可如今真到了這個情況,就連她這個外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更遑論是郡主了…
隻是還不等杜若開口,外頭便傳來紅玉的聲音,卻是道“三姑娘過來了”,這位三姑娘說得自然是李安清。
杜若聽得這話便也收斂好了麵上的情緒,侍立在一側。
霍令儀也回過神來,她把手中的帕子置於一側的臉盆中,眼瞧著李安清打了簾子走了進來便笑道:“怎麼想到這個時候過來?”
李安清麵上依舊掛著素日裡的笑,聞言便笑挽著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跟著一句:“我聽說東街剛開了家茶點鋪子,裡頭的師傅是打江南來的,嬸嬸可要去瞧瞧?”她如今倒也習慣了這個稱呼,此時說道起來卻也沒個彆扭
“你自己貪這個口欲,反倒要扯著我一道…”霍令儀話是這般說,可麵上卻依舊帶著一道笑,聞言便也笑著應了:“你且先坐會,我去換身衣裳。”
李安清見她同意,麵上的笑意自是越發深了幾分,她鬆開了挽著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道:“嬸嬸快去吧。”
霍令儀聞言便笑著讓人先給她上了茶,而後是由杜若扶著往裡頭走去重新換了一身衣裳,等她出來的時候,桌上卻是又多了一道折子…她一麵扶了扶髻上的珠釵,一麵是問道:“這是什麼?”
“是東宮那位下來的帖子…”說話的是李安清,她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把折子朝人遞去,口中是跟著一句:“那位梁側妃的孩子出生了,是個女兒,太子妃打算置辦一場洗三宴便打算邀我們一道過去。”
霍令儀聽得這話,扶著發髻的手是一頓,她接過折子看了一回,上頭所書與李安清所言也沒什麼差彆。雖然是位側妃生得又是個女兒,可這好歹也是周承宇的頭個孩子,倒也的確是該好生操辦一番,不過霍令儀想著那日保不準要見到周承宇,心下就閃過幾分厭惡。
李安清眼看著霍令儀的麵色,卻是問道:“嬸嬸怎麼了?”她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你若不想去也是無礙的,左右不過是個庶出的。”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輕輕笑說一句“無妨…”而後是把手中的折子遞給杜若,跟著是朝李安清伸出手,柔聲說道:“帖子到底下到了家中也沒有推卻的道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跟著一句:“好了,我們也該走了,沒得再過會這天色就該遲了。”
李安清聽得這話自是也不再說道什麼,隻笑盈盈得挽著人的手往外頭走去。
…
兩日後。
因著李安和也在邀請名列當中,三人便索性一道去了東宮。
等到了東宮,李安和由人引著去外殿,霍令儀和李安清便被宮人引著朝內殿走去,今日是太子頭個孩子的洗三禮,何況薑儀又大肆操辦了一回,行來走往得自是有不少人。
這其中自然有不少人都在說道此事,有說薑儀大度的,一個側妃的孩子,她卻是半點也不妒忌,反倒是大大方方操持一番。
自然也有人說道“這你就不懂了,虧得這位梁側妃生得是女兒,倘若是個兒子,你瞧瞧她會如何。”
霍令儀和李安清麵上倒沒有什麼多餘的神色,隻依舊由宮人引著往裡頭走去。等走到內殿,那處已坐了不少人,薑儀手中正抱著孩子逗弄著,眼見她們進來便笑著把孩子放回到了奶娘的手上,而後是笑著朝霍令儀兩人看去:“可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等這話一落——
薑儀便又笑握著兩人的手攔了她們打禮,口中是跟著嗔怪一句:“好了,都是舊識,你一禮我一禮的瞧著也怪是膩歪,都快坐下吧。”她說這話的時候,麵上依舊帶著素日的笑,可隻要是明眼人都能瞧出,她今日的笑卻是比往日還要多上幾分。
薑儀是當真高興,早先梁氏還未生的時候,她還提心吊膽得,如今眼瞧著是個女兒,她也就放下心來了。不過是個女兒,又能翻出什麼花樣?所以她大大方方操持了這個宴會,請得城中的貴人都來上一回,不僅得了美談,連帶著太子也不得不誇她一聲賢惠…她想到這,麵上的笑意便又深了幾分。
隻是未免旁人察覺…
薑儀倒是也斂上了幾分,隻笑著讓兩人坐下,而後便同霍令儀說起話來。
不過也未說上幾句,外頭便又傳來宮人的一聲輕稟,卻是道“安平公主來了”…薑儀聽得這個名字,麵上的笑意卻是又多了些許,她與這位小姑子的感情素來是不錯的,這會眼瞧著人進來,她便笑著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著嗔怪一句:“怎麼來得這麼遲?”
“嫂嫂請了這麼多人,鬨得一條街都擁堵得不行,如今反倒怪起我來了…”周承棠一麵嬌嬌與人說著話,一麵是朝坐在薑儀身側的霍令儀看去,眼瞧著霍令儀朝她欠身,她也隻是點了點頭,而後便又與薑儀說起話來了。
薑儀是知曉兩人有嫌隙的,隻不過她也不好說道什麼,隻能在周承棠未曾發覺的時候朝霍令儀遞過去一個抱歉的神色…霍令儀倒是無所謂,她本就不喜周承棠,也懶得在這處與人說話,索性便站起身朝李安清走去,隻是她剛剛走出幾步,便有宮人迎上前來,那宮人手中恰好握著一盞茶,兩廂一撞,那茶盞中的水便也跟著傾倒而下。
這番動靜自是惹了眾人的驚呼聲。
李安清忙迎了過來,口中是跟著急聲一句:“嬸嬸,你沒事吧?”
薑儀更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今兒個來得可都是城中的貴人,更何況霍令儀還是那位李首輔的心尖人,這要出個什麼事可如何是好?她一麵是起身朝霍令儀走去,一麵是道:“怎麼樣,可曾燙到?”
霍令儀先前卻是擰了回眉心,她總覺得那個宮人好似是故意撞上來的,隻是眼瞧著薑儀麵上未加掩飾的擔憂,她便又把那份心思掩了下去…聞言她也隻是說道:“沒什麼大礙,隻是要勞太子妃給我尋個地方換身衣裳了。”
好在馬車裡原先就備著衣裳,這會也隻需杜若去跑一趟就好。
薑儀眼瞧著她麵上果真是無礙的模樣便又鬆了口氣,她忙與身側的宮人說道:“快,扶李夫人去後殿換衣。”
李安清的麵上還是一副擔憂的模樣,眼瞧著人要走便又跟著一句:“我陪嬸嬸一道去吧…”
霍令儀聞言卻隻是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不用。
李安清見此便也不好再說道什麼,隻看著霍令儀由宮人扶著往外處走去。
出了這麼一樁事,原先的歡鬨卻是停了一會,好在薑儀也是個長袖善舞的,幾番說道下來那氣氛便又活絡了起來…一切好似都恢複如初,唯有周承棠握著茶盞喝著茶,眼瞧著霍令儀離去的方向,那雙鳳目中閃過幾道意味不明的神色。
…
霍令儀由宮人扶著往後殿走去,此處是供來客換衣洗漱所用,布置得也格外清雅…那宮人等扶著人坐在軟塌上,便柔聲說了一句:“夫人且先坐會,我去給您倒壺熱茶來。”
霍令儀聞言便也未說道什麼,隻是與人點了點頭,眼瞧著人往外處走去,她原是想起身去絞塊乾淨的帕子去擦拭一回裙角,隻是剛剛起身便是一陣暈眩…當她昏迷在地的時候,隱約卻看見有個男人正朝她慢慢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