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令儀聽得這話,麵上的紅暈卻是又添了幾分…
昨兒夜裡兩人才行過那樣的事,她自然聽明白了這話中難受的含義…她似嗔非嗔得瞪了人一眼,而後是與杜若說道:“去把暖爐上煨著的湯水取過來。”等這話一落她才又與李懷瑾說道:“我讓人給您燉了川貝雪梨湯,您先喝一碗潤一潤喉。”
李懷瑾聞言便又輕輕“嗯”了一聲…
他依舊環著人的腰肢,一直露於人前冷清的臉此時卻帶著掩不住的疲憊貼在霍令儀的脖頸處,連著忙碌了大半個月,他的確是累了。其實以前比這樣操勞的時候也有,不過那個時候他即使再累也不過是把那一身疲態掩藏起來,可如今身邊有了這個小丫頭,他倒有些不願再遮掩了…
他是人,不是神…
何況麵對自己的小丫頭,又有什麼可以遮掩的?
霍令儀自然也察覺出了李懷瑾這一身疲態,她低垂著一雙眉眼朝人看去,眼瞧著他合著一雙眼,往日清冷的麵上此時卻有幾分掩不住的疲倦…她見他這幅模樣,心下卻是又泛開幾分疼惜。
世人皆隻瞧得見李懷瑾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手持大權的模樣,卻不知曉這個男人也會累…她想到這心下是又輕輕歎了口氣…
霍令儀什麼也不曾說,她隻是伸出指腹輕輕揉著他的眉心,卻是想替他撫平那一段折痕。
李懷瑾等人揉捏了一會便握住了她的手,他依舊未曾睜眼,身子卻是朝後靠去,連帶著把霍令儀也一道拉入了懷中…外頭的晚風依舊不遮不掩得打進屋中,而他便這樣抱著她,手撐在她的長發上溫聲問道:“今兒個做了什麼?”
“按著您說的,比照著顏公的字帖練了幾張字,還有…”
霍令儀倚在李懷瑾的懷中,說到此處卻稍稍停頓了一瞬,她掀了一雙桃花目朝李懷瑾看去,燭火之下,他的容色很是溫和…她伸出指腹從他的眉眼滑至下頜,想起那隻香囊的事,一時之間卻不知該不該開口問一回李懷瑾。
李懷瑾遲遲未曾聽她說,便睜開眼,他依舊環著她的腰,眼瞧著她麵上的躊躇便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
霍令儀一錯不錯得看著李懷瑾,停在他下頜的手也未曾收回,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她才輕聲說道:“我在書房找到了一隻木盒。”等這話說完,她便從一旁的繡簍中取過那隻木盒,而後是半坐起身。
燭火幽幽,她的指腹輕輕滑過木盒上的紋路,眼看著李懷瑾麵上一閃而過的僵硬是又輕輕說道:“裡頭的這隻香囊,我曾見過。”
霍令儀這話說完也未曾等他開口,是又一句:“我知曉每個人難免都有秘密,可你我同為夫妻,還有一場餘生要走…”等說到這,她是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是把手中的木盒遞給了李懷瑾,跟著是又一句:“所以李懷瑾,我還是想問一問你,你願意與我說嗎?”
李懷瑾垂眼看著手中的那隻木盒,一時卻未曾開口…
木盒是用上好的烏木打造而成,上頭還刻有祥雲等物,此時在那燭火的照映下,越發顯得這隻木盒帶了幾分歲月的厚度。屋裡屋外很是靜謐,唯有晚風壓過樹枝擾亂了這一地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李懷瑾才看著霍令儀開了口:“我不與你說,原本也隻是怕你知曉事情後思慮太多,可如今你既然問起,我自然也不會瞞你。”
“這樁事相隔太遠…”
李懷瑾說到這是把手中的木盒置於一側,而後他是重新環過霍令儀的腰肢,跟著溫溫一句:“如今夜深,若要說起隻怕你今夜該睡不著了,等明日,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
霍令儀看著他臉上的端肅,自是也未曾說道什麼,輕輕應了。
…
翌日。
清平寺。
因著早先已打過招呼的緣故,今日的清平寺很是安靜,一路過去除去幾位知客僧也瞧不見多少人…寺中清幽,上空飄蕩著陣陣佛音,霍令儀耳聽著這些佛音還是忍不住朝身側的男人看去,她想起昨夜李懷瑾與她說“明日我再帶你去一個地方”,她想了許久,卻未曾想到這個地方竟然會是清平寺。
這清平寺中有什麼?
李懷瑾自然也察覺到了霍令儀看過來的眼神,他低垂了一雙眉眼朝她看去,撐在人腰上的手仍舊未曾鬆開,聲音也很是溫和:“馬上就到了。”
霍令儀聞言是又輕輕應了一聲,她仍舊隨著霍令儀的步子往前走去。清晨的山中還有幾分薄霧,她眼瞧著不遠處的那座燈樓在這些繚繞的薄霧中熠熠生輝的模樣,卻是一怔…他們怎麼朝這處來了?
隻是還不等霍令儀說話——
李懷瑾便在一間禪房麵前止了步子,他眼瞧著麵前的那間禪房,環著霍令儀腰肢的手仍舊未曾鬆開,口中是跟著一句:“到了。”
霍令儀循聲往前看去,看著麵前這間禪房卻是一怔。
這間禪房…
她記得當日為躲雨還曾在此處待過一段時間,事後她也詢問過寺中的知客僧,卻是想與這間禪房的主人致聲歉意,隻是知客僧也不知道這間禪房的主人究竟是誰。
這樁事經了幾年早被她拋於腦後,卻是未曾想到這間禪房的主人竟是李懷瑾。
霍令儀想到這便側頭朝人看去,口中是道:“這間禪房,我曾來過…”她這話說完便把當日去燈樓點長明燈,後頭遇見大雨來此躲雨的事與人說了一回,跟著是又一句:“當日我冒昧打擾還想通過寺中僧人與這禪房的主人說聲歉意,哪裡想到,竟會是您。”
李懷瑾眼瞧著她眉宇之間的笑意,麵上倒是也柔和了許多,他仍低垂著一雙丹鳳目,等她說完,他才開了口:“當日你來躲雨的時候,我就在裡間。”
霍令儀聽得這句,卻是一怔…
她仰頭看著人,口中是跟著呐呐一句:“那您?”
“那時,我也未曾想到你和我之間會有這樣的淵源…”李懷瑾說這話的時候,聲調很是柔和,就連眼中的笑意也是一片遮不住的溫柔。等前話一落,他是又朝那間禪房看去,此時日頭還未升起,禪房偏居一隅立在此處倒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模樣。
他卻是又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我們進去吧。”
霍令儀聞言便又輕輕應了一聲…
陸機等人皆被留在外頭,而霍令儀便跟著李懷瑾的步子往裡頭走去,禪房應該常有人打掃,顯得很是乾淨…一如上回霍令儀來時,外間的禪房並未置放多少東西,可那一件一物卻顯得很是清雅。
李懷瑾卻未曾停步,他隻是依舊帶著霍令儀往裡走去。
等走到一道暗色布簾前,他便伸手打了起來,裡間未點燭火自是顯得很是昏暗,好在外頭的光倒是隨著布簾的打起一並打到了裡間,霍令儀便也能夠依著這些光芒窺見裡頭的模樣。這若說是一間禪房,倒不如說是一個女子的閨房,裡頭的一件一樁都讓霍令儀覺得很是熟悉,她細細想了一回便記得李安清那間繡樓便是這樣的布置。
那間繡樓曾是李家那位姑太太所住,那麼這…
霍令儀順著光線循過屋中,而後是停留在了一塊牌位前,那塊牌位用料極好,可上頭卻並未題有一字,隻空落落得立在那處顯出幾分難言的意味。
“你先等下…”
李懷瑾這話說完便鬆開了握著霍令儀腰肢的手,他是取過火折點了幾盞燭火,而後是又取過三支引線香插於那香爐中…霍令儀見屋中已開始變得通明便也放下了手中握著的布簾,她邁步朝人走去,等與人一道站在那塊牌位前才開口問道:“這就是…”
“是…”
李懷瑾不等她說完便開了口,他負手站在屋中,一雙丹鳳目一瞬不瞬地看著那塊牌位,口中是道:“這就是李清歡的牌位。”等這話一落,他卻是垂眼朝身側的霍令儀看去,眼瞧著她眉宇之間的疑惑,他抬手覆在她的頭頂,口中是又跟著一句:“也是我母親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