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
霍令儀驟然聽到這個稱呼, 一時卻有些未曾回過神來…戚夫人, 這燕京城中姓戚的人並不算多,若夠得上夫人這個稱呼的更是少之又少。
杜若見她這般便又輕輕說道了一句:“夫人,是文遠侯府的那一位。”
文遠侯府…
那說得便是戚孚如了。
霍令儀聽她這般解釋倒是記了起來,前段日子柳予安已接任了文遠侯府的爵位,成了新一任的文遠侯。而那戚氏雖然仍舊隻是一個妾氏,可如今那柳家既無周承棠在上頭壓著, 馮氏又因為得了重病隻能纏綿於榻,這府中裡裡外外的事自然也就交到了她一個人的手裡。
因著這個情況,外間也就尊稱她一聲戚夫人。
可這“戚夫人”再好聽,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妾氏罷了, 若放在那些小門小戶的門第裡,倒也的確夠他們尊稱一聲, 可對於她們這屋子裡的人來說,這位戚氏終歸還是上不了台麵的。
因此杜若這話剛落——
李安清便有些不開心的接了話:“她怎麼過來了?”這會她已恢複如常,原先麵上的那些緋紅也消了個一乾二淨,僅剩的也隻是幾分未加掩飾的不高興…對於那文遠侯府, 她可是半點也提不起喜歡。
霍令儀聽得這話也未曾開口, 心中倒也的確是有幾分驚奇的。
那文遠侯府, 她可未曾下過帖子的, 不過人既然來了, 她自然也不好拒之門外。因此霍令儀也隻是把手中的茶盞置於那一側的高案上,而後是握著一方帕子拭了回唇,跟著才淡淡開了口:“請她進來吧。”
杜若聞言便又輕輕應了一聲, 她是又朝幾人打了一道禮,而後才往外退去。
沒過多久——
那錦緞布簾便被人掀了起來,卻是戚氏走了進來,她仍舊是素日裡的那副清平打扮,滿頭青絲梳成一個流雲髻,頭上也隻是簪了幾支素色的玉簪,上身穿著水色圓領長袍,底下是一條月白色繡清蓮的月華裙,行走起來,那裙擺上的清蓮便也跟著化開一道又一道漣漪。
屋中眾人看得她進來卻都止住了聲。
原先杜若來稟告的時候,她們正在逗弄小兒自然也未曾聽清,這會眼瞧著戚氏,卻都忍不住互相張望了一眼,她們每個人的麵上都是一副驚詫模樣,甚至還有人同李安清先前所說的那般輕輕說道:“她怎麼過來了?”
縱然歲月已過去許久,可這燕京城中誰不知曉那位柳大人和李三夫人的關係?這樣的日子,李家自然是不可能給柳家下帖子的。
等戚氏走了進來,這屋中便也無人說話了。可除了霍令儀以外,眾人的眼睛卻都朝戚氏看去…
戚氏自然也察覺到了眾人看過來的視線,她的麵上仍舊噙著一道恰到好處的笑容,行走起來舉止禮儀也沒有半分偏差。等走到霍令儀跟前,她是朝人屈膝打了一禮,口中是柔聲說道了一句:“妾身戚氏給李三夫人請安。”
霍令儀仍舊靠在引枕上,聞言也隻是淡淡說道了一句:“起來吧…”
戚氏便又笑著朝人道過謝,而後她是又朝李安清、許瑾初等人打了一道禮才起身說話:“今日是貴公子的洗三禮,因著侯爺公務繁忙不能親自過來,便遣妾來送上一份薄禮…”
等這話說完,她便從身後丫鬟的手上接過一隻禮盒,跟著是又柔聲一句:“夫人切莫介意。”
霍令儀聞言倒是朝人手上的禮盒看去一眼,禮盒裡頭置放的是什麼東西她瞧不見,可單單隻瞧這麼一隻盒子卻已算不上什麼薄禮了…不過她也隻是這般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眼,口中也不過是尋常一句:“你客氣了。”至於旁的卻是半句也不曾說。
不管戚氏如今是不是已經知曉她就是當年那個“貴人”,可她都沒有這個心思與這個女人有過多的接觸。這個女人為達目的連自己的孩子都能說舍就舍,且不說彆的,隻單論這一份心性便比那周承棠厲害多了。
她可不希望給自己樹立一個這樣的敵人。
等到杜若走上前接過了禮盒,霍令儀才又看著戚氏說道了一句:“戚夫人遠來是客,且坐罷。”
戚氏聞言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多謝夫人,不過妾身家中還有不少瑣事便不再此處多加叨擾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朝霍令儀等人打了一禮。
霍令儀見此倒也未曾說道什麼,隻是讓杜若送了人一程。
戚氏來得快,走得也快,不過屋中眾人原本就不喜她,如今見她離去,自然也不曾說道什麼。
沒一會功夫——
這屋中便又恢複了原先的笑鬨聲…霍令儀端坐在床上,耳聽著屋中的笑鬨聲,一雙桃花目卻仍舊朝那尚還有些起伏的布簾看去,她的眉眼微沉,話卻是不曾說道一句。
…
杜若這廂把戚氏主仆送至簾外便告退了。
而戚氏身側的丫鬟聽著裡頭傳來的笑鬨聲,還是忍不住輕輕撇了撇嘴,她手扶著戚氏的胳膊往前走去,口中是跟著沒好氣地一句話:“真是欺人太甚,您一進去她們就半句話也不說,您一走倒是又熱鬨起來了…當真是半點也不曾把您放在眼裡。”
她說得生氣…
戚氏麵上的神色卻是半點也未曾有過變化,她仍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笑容,就連眼中也依舊是先前的清平模樣。她擰頭朝丫鬟看去,眼瞧著她眼中的不高興便柔聲說道:“你也不瞧瞧裡頭坐著得都是些什麼人,我比起她們自然是不夠格的。”
這滿燕京城的貴人都在這處了,她比起她們,又算得了什麼呢?
丫鬟聽她這般說道忍不住想再說道幾句,可是臨來到口也隻能輕輕辯上一句:“侯爺最是疼您,倘若不是因為那位的身份,您早就成侯夫人了…”
戚氏聽得這話,麵上的神色卻有幾輕微的變化,不過也隻是這一瞬便又恢複如常…她任由丫鬟扶著她往前走去,口中是輕輕跟著一句:“我知你是為我好,可那位說到底也是天家公主,你日後可切莫再胡說了。若是讓旁人知曉一頓責罰卻是少不了的,到得那時,就算我有心想救你,隻怕也難。”
那丫鬟聽得這話,嬌俏的麵容便又慘白了幾分。
她忙伸手掩住了唇,眼中也顯露出幾分驚慌,待瞧過四麵見無人聽見才又鬆了一口氣…她重新撤下掩在唇上的手,小臉低垂著,口中卻還是忍不住輕輕跟著一句:“奴隻是為您可惜。”
戚氏聞言卻隻是握著丫鬟的手輕輕拍了一拍,口中也隻是說道:“沒什麼可惜的,我能跟著侯爺已是三生修來的福分了,哪裡還有什麼好可惜的?”
她這話卻是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