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陸機。
他們此時擰頭朝她看來,麵上的神色皆算不得好。
而坐在最上頭的程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先前已哭昏過一場,此時更是麵色慘白、眼眶通紅得看著她…程老夫人的手中握著一方帕子待又擦拭了一回眼角的淚才用微弱的聲調開了口:“晏晏,你來了…”
霍令儀聞言才往前走去,等走到程老夫人跟前,她是如往常那樣朝人請了一道安,語氣如故,儀態端莊,隻是若細細辨查的話還是能看出幾分不同…她的手緊攥著撐在膝上,好似隻要鬆開了這一份力道就會就此撐不住力氣,摔倒一般。
程老夫人眼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下更是疼惜:“快坐下吧…”
等到這話一落——
侍候在霍令儀身後的平兒便忙扶著她坐下了。
屋中無人說話,等到丫鬟重新上了熱茶,程老夫人眼看著霍令儀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可臨來卻還是歎了口氣。她重新朝底下跪著的陸機看去,口中是跟著一句:“你來說吧。”
陸機輕輕應了一聲“是”。
他仍舊跪在地上,身子卻是朝霍令儀那處偏了幾分,口中是道:“夫人,是屬下未能保護好三爺。”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話語之間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悲痛。
霍令儀仍舊端坐在椅子上,她的手中握著茶盞,一雙桃花目卻是低垂了幾分朝底下的陸機看去,眼前這個場景和前世一模一樣,那個時候也是陸機帶來了李懷瑾的死訊,可唯一不同的卻是她的心境。
前世她在知道李懷瑾死後是訝異的…
堂堂一代首輔竟然會死在一群流匪手中,這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可除了這一份訝異和可惜,她這心中卻也沒有多餘的感覺了。
可此時——
屋中燭火通明,霍令儀低垂著眼、緊抿著唇,耳聽著陸機絮絮之語,而她握著茶盞的手是又多用了幾分力道。她聽著陸機說道:“當日我們一行人還未走出淮安便在路上碰到了一群流匪,那群人各個武藝高強,屬下等人縱然拚死相抵可還是,未能…救回三爺。”
不知過了多久,霍令儀終於開了口:“他呢?”她麵上的神色未有絲毫變化,就連語氣也沒有任何波動,隻是麵容卻是又收緊了幾分。
“三爺他…”
陸機仍舊低著頭,他是停頓了一瞬才又啞聲說道:“三爺被人用劍刺入心肺而後又被打落懸崖,屬下等人尋了三天三夜也未能尋到他的屍首,隻在河畔之處找到一隻荷包。”他這話說完是從袖中取出一隻荷包,荷包上頭繡著竹子,正是霍令儀新婚之夜給李懷瑾繡的那隻。
自從給了李懷瑾後,她就再未見他摘下來過。
可此時那隻荷包上頭卻沾著鮮紅的血,許是時日過去已有段日子了,那上頭的鮮血早就乾涸了,可霍令儀卻好似還能聞到那股子血腥之氣一般…她握著茶盞的手有些輕顫起來,好在平兒眼尖忙把茶盞接了過來置於那茶案上。
霍令儀伸手接過了陸機遞來的香囊,她依舊緊抿著唇不曾說話,纖細的指腹卻一回又一回滑過上頭的紋路,所有人都在看著她。
卻是過了許久,她才啞聲說道:“我不信。”
她的聲音並不算響,甚至還有些輕,似是在呢喃一般,可在這寂靜的室內卻還是傳入了眾人的耳中。
“我不信…”
“我不信他會死。”
那是李懷瑾啊,他怎麼可能會死?何況她明明提醒過他,他也答應過她會平安回來的…這麼多年,他說話算數,從來不曾欺騙過她。
他既然答應她會平安回來,就絕不可能騙她。
外頭的晚風好似又大了些——
霍令儀什麼也不曾說,她隻是緊緊攥著荷包起了身,屋中燭火打在她的身上,越發照得她那張明豔的麵容泛出一片峭寒和堅定:“我要去找他。”她不信他們所言,她不信李懷瑾會死,她要親自去一趟淮安,她要去找他回來…隻是她還未走上幾步,便徑直暈在了地上。
昏迷之前,她聽見他們喚她“晏晏”。
可在這些焦急的聲音中,卻沒有她最熟悉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