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隱齋。
霍令儀自從昨夜見了陸機後便一直未曾睡好, 隻是怕吵著長安, 她才合衣躺在床上將就了一宿。如今外間的日頭剛亮, 她便小心翼翼披著外衣坐起了身, 卻是輕聲喚了杜若進來。
杜若聽見裡頭的動靜便打了簾子進來,隻是還不等她請安便聽人問道:“陸先生可回來了?”
昨夜陸機稟完此事後便出門了,卻是打算去皇宮外頭探查消息, 可如今一夜過去,人卻還未曾回來。
霍令儀這心中難免有幾分擔心。
杜若聞言卻是搖了搖頭,口中是輕輕說道一句:“奴還未曾見到陸先生。”昨夜夫人臨睡前便已囑托過她, 倘若陸先生回來不拘什麼時辰都要叫醒她,可她在外頭枯坐一夜也未曾見到陸先生回來。
等這話一落——
她看著霍令儀麵上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便替人把床帳挽到了那金鉤子處, 緊跟著是又勸慰一句:“或許陸先生有什麼事耽擱了也不一定。”
霍令儀耳聽著這番話卻一直不曾言語, 她披著外衣坐在床沿上,眼瞧著外頭的天色, 是道:“你遣個腳程好的去外頭打聽一番, 昨夜宮裡可曾出什麼事?”
倘若父王和宣王真得夜闖皇宮,憑借周承宇的性子必定會大肆宣揚, 如今她也隻希望父王和宣王可以全身而退。
杜若聞言卻是一怔,她知曉陸機昨夜出門是有要事,可這究竟是什麼事,她卻是不知的。不過杜若素來沉穩慣了,因此即便心中再有疑惑卻也不會置喙什麼,她輕輕應了一聲剛要屈膝告退便見紅玉急急打了簾子走了進來。
紅玉來得急, 那塊布簾更是被掀得鬨出一番好大的動靜,睡在床榻裡頭的長安聽見這個聲響卻是受了驚嚇,這會便閉著眼睛哭了起來。
杜若先前也被紅玉嚇了一跳,她止了要離去的步子,這會便板著臉在輕聲斥責著紅玉“沒規矩”…
紅玉自然也知道自己先前形容有失,這會便已跪了下來,可麵上卻仍舊添著幾分焦急和不安…隻是這個時候,再大的事也大不過五少爺,因此她縱然再是心急也隻是跪著未曾說道什麼。
屋子裡彌漫著小兒的哭聲,還有霍令儀輕聲哄勸的聲音——
霍令儀坐在床沿上,這會正伸手輕輕拍著長安的後背,等把長安重新安撫下來才轉身朝紅玉看去,她心下是奇怪的,這麼多年,紅玉性子越漸沉穩,除了上回李懷瑾出事,她有幾分失態之外已鮮少有過這樣的時候。
今日究竟是出了什麼大事?
霍令儀心中隱約有幾分猜測,等把床帳重新合上,她起身朝軟榻走去,而後才壓低了聲音問道一句:“出了什麼事?”
紅玉仍舊跪在地上,她往日嬌俏的麵上此時是一副蒼白之相,耳聽著這話終於是說道:“夫人,出,出大事了…”她的聲音倉惶無比,好在還記著長安還睡著特地壓低了幾分聲響,等前話一落,她是又緊跟著一句:“先前門房的小廝來報,昨夜,昨夜王爺和宣王夜闖宮殿意圖謀害陛下,如今王爺已經被人拿下,宣王卻不知所蹤。”
她這話剛剛說完——
屋中便是一派靜謐,不止是霍令儀就連杜若的麵色也有些不好。
起初父王還活著的事,霍令儀是瞞著身邊人的,可母妃和祖母離京這樣的事,縱然瞞得住旁人,可杜若和紅玉自幼跟著她又豈會一無所知?因此她便也未再瞞著她們父王還在人世的消息。
霍令儀雖然早有猜測,可如今聽得這番話卻還是止不住麵色慘白,就連放在膝上的手也跟著收緊了幾分。
她心中知曉父王和宣王昨夜進宮隻怕宮中有詐,卻總歸是希望他們能夠全身而退…可如今,父王被周承宇拿下,宣王雖然逃了出來身上卻多了個意圖謀害天子的消息,隻怕此時城中早已有人在搜查宣王的蹤跡了。
想必陸機遲遲不曾回來,許是與這樁事也有脫不了的乾係。
霍令儀心下紊亂不已,就連那雙遠山眉也緊緊蹙著,如今父王落在周承宇的手中隻怕生死難知…還不等她想出個法子便又聽得紅玉說道一句:“還有一樁事,太子親下旨意說是,說是咱們李家勾結宣王也是亂黨,如今已遣了都禦史來捉拿李家一乾人等,這會老夫人她們都已經過去了。”
“什麼!”
霍令儀聽得這話立時便站起了身,李家勾結亂黨?周承宇他也真敢給他們亂加罪名!
不過以周承宇以往的表現,縱然他心中再嫉恨李家,倘若沒有真憑實據他也不會遣人上門…除非他真得有證據。可是他能有什麼證據呢?跟隨父王的那些人都是以往霍家的暗衛和死士,李家並無一人隨同父王前去,而以父王的性子隻怕就算死也不可能牽扯到李家。
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那座宅子。
霍令儀思及此,麵上的神色便又多了幾分深思。她原先那一聲並未壓低聲響,小兒最不易受驚嚇,這會長安聽見自是又哭了起來,杜若忙折了身子過去哄人,等到那處沒了動靜,霍令儀才重新斂了心神,壓低了聲音朝半空中喊了一聲:“暗一。”
沒過一會——
屋中便憑空多了一道黑色身影,他單膝跪在霍令儀跟前,口中是恭聲一句:“夫人有何吩咐?”
霍令儀見他出來便道:“你現在就遣人去書房那處,把那個機關給毀了,要快。”她這話說完眼瞧著暗一麵上的躊躇自是知曉他在想什麼,她身邊的這些暗影最大的職責便是保護她和長安的安全。
可此時陸機不在府中,她身邊也無其他可用之人,自然也隻能借暗影之手了…因此她也未曾理會暗一的躊躇,口中是又緊跟著一句:“我在府中不會有事,你且快些遣人一道過去,務必要把那處毀了才是。”
暗一知曉此事事關重大也不敢再耽擱,待又應了一聲而後便消失在屋中了。
霍令儀見他離去是又鬆了一口氣,而後是同紅玉吩咐道:“你和杜若就在這兒待著,好生守著五少爺不要出來。”等這話一落,她是又朝床榻上那個小兒的身影看去一眼,跟著便徑直往外走去,隻是霍令儀剛剛走出相隱齋還未步入小道便被人打暈了過去。
…
李家門房處,以程老夫人為首,除了還在外頭公乾的李懷信和李懷彥兩兄弟還有霍令儀和李安和外,其餘李家的幾位主子都在這處了。
這會程老夫人一身正裝,手持龍頭拐杖,立在眾人跟前,眼瞧著外頭的一眾人,麵色尋常,口中也隻是淡淡一句:“幾年不見,徐大人倒是越發好本事了,當年你和景行一道長大,老身不才總算也聽你喚過幾聲伯母…倒是未曾想到,如今景行剛去,你倒是要同我們李家兵戈相見了。”
徐濟德聽得這話,麵上也顯露出幾分難堪之色。
他原先來時的氣焰消下,待翻身下馬便按著規矩朝人拱手一禮,聲音也添著幾分恭敬:“老夫人,下官今日是奉旨辦事,但請老夫人不要為難下官。”
“奉旨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