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9 章(1 / 2)

鴻嘉元年, 宣王登基。

這燕京城重新恢複了原先的清平盛世。

而此時的東山墓地, 霍令章席地坐在墓碑前, 眼瞧著墓碑上的那幾個朱紅大字, 卻是過了許久才啞聲開了口:“長姐,我來看你了。”他的聲調有些喑啞,容色也有些慘白, 被那寒風一吹便又輕輕咳了起來。

等緩過這陣咳聲——

霍令章才又看著墓碑輕聲說道:“長姐,柳予安和周承棠都死了, 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都被我殺了。”

當日霍令儀從懸崖墜下,他持劍闖進文遠侯府殺了柳予安,正逢周承棠過門來探望柳予安, 他瞧見之後便一並殺了…幾十雙眼睛瞧著, 他縱然身為朝中重臣卻也逃不過天家責罰,而他如今這身子便是當時在天牢中折損了的。

霍令章一麵說著話,一麵是伸出指尖輕輕拂過那幾個朱紅大字。待拂至那個名字的時候,他眼中的神色便又變得溫柔了許多,就連說出的話也柔和了幾分:“長姐, 倘若你知道父王他沒有死的話一定會很開心。”

雖然已經入了春, 可這山間的風打在人的身上卻還是有些涼。

霍令章如今身子不如往日,此時被這寒風一吹自是免不得又咳了起來,身後站著的未語見此忙上前幾步輕聲勸說道:“主子,山間風大,我們該回去了。”

霍令章聽得這話卻未曾言語, 他隻是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而後他是又重新朝墓碑看去,口中仍舊是絮絮說起了話:“宣王登了基,你的表姐成了皇後,許家又重新恢複了以往的名聲,還有…”他說到這是又稍稍停頓了一瞬,而後才又說道一句:“李懷瑾,他也沒有死。”

這些年他所做的準備全部付之一炬。

“不過這些也不再要緊了…”霍令章輕輕笑了笑,這般說道。

這些年他汲汲營營,不過是想終有一日,可以留她在身邊。可如今這世上再無她的身影,那麼這一切於他而言又還有什麼意義?

風更大了,天色也越漸昏沉了——

未語有心想再勸說人一句,眼瞧著小道一側走來的人卻是一怔,而後他是又上前幾步輕聲說道:“主子,有人過來了。”這個時候會來到這處的人,除了那人又還有誰?霍令章什麼也不曾說,隻是掀了眼簾朝小道那頭看去,眼瞧著那人一身青袍緩步走來,他也未曾動身。

李懷瑾走得很慢,他看著坐在墓碑前的那個身影,麵上也未有絲毫異樣。

等走到墓碑前,他也不曾言語,隻是從陸機的手上取過一炷香,而後便插在了墓碑前,李懷瑾做這些的時候一句話也不曾說。

這墓園一地無人說話很是安靜,唯有山間風輕輕壓過樹木,打出幾分聲響。到後頭還是霍令章開了口:“你要走?”

“嗯…”

李懷瑾輕輕應了一聲。

霍令章聞言便又跟著一句:“我沒想到你會舍棄那個位置…”那個位置的誘惑這麼大,他的確未曾想到李懷瑾竟然會舍棄。

“我也沒想到你會為了她去做這些事…”李懷瑾說道這句的時候終於側過頭朝霍令章看去,眼瞧著他麵上的慘白,他便也不再言語,隻是又開始撥動起手腕上的那串紫光檀佛珠…當日他知曉霍令儀死訊的時候還在淮安,緊跟著便是霍令章殺害柳予安和周承棠被打入天牢的事。

在這朝中——

李懷瑾自問對誰都有幾分了解,可唯獨對霍令章,他卻始終猜不出他的心思。

直到當日他得知此事的時候,才終於想清楚原來這個少年郎這些年所做的這一切,竟是為了她…李懷瑾想到這便又朝那塊墓碑看去,口中卻是又跟著一句:“有酒嗎?”

霍令章聽得這一句也未曾說話,隻是從一側的食盒中又重新取出一隻杯盞,待傾手倒下兩盞酒,他才握著其中一杯開了口:“當年她還在的時候,最貪這一杯青梅酒,隻是後來出了那些事後,她便也不再喝了。”

李懷瑾取過另一盞酒也未曾說話。

兩人便這般坐在墓地前,喝著酒,誰也不曾說話。

等到天色昏沉之際——

李懷瑾才放下手中的酒盞起了身,臨走之前,他低垂著眉眼看著霍令章說道:“再過幾日,霍大將軍就要去邊陲了,如今這世上,他也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霍令章耳聽著這一句也不曾接話,隻是喝酒的動作卻還是有些凝滯。

李懷瑾未見人回聲也就未再開口,他隻是又看了一眼墓碑,而後便轉身往山下走去。

等人走後——

霍令章才飲下了最後一盞杯中酒,而後他從那依稀的光線中朝墓碑上的字看去,卻是過了許久,他才輕聲說道:“未語,我們也走。”

幾日後。

燕京城中,卻有一支軍隊往城門口走去,最前頭那個穿著黑甲手持銀槍的便是霍安北,隻是不同往日出征時的意氣風發,這一回他看起來蒼老了許多,就連眉眼之間也縈繞著幾分滄桑和疲憊。

站在長街上圍觀的百姓眼瞧著人越走越遠,才輕聲說道:“這霍家近些年也可真夠命運多舛的,如今這一門上下除了這位信王,竟然連個正經主人都沒了…”他說到這是又輕輕歎了口氣,而後是又跟著一句:“我看信王就是傷心過度,這才寧可去邊陲也不肯留在這燕京城中。”

他這話一落——

便有人輕聲說道:“我記得信王不是還有個兒子嗎?當日天子登基之後,看在信王從龍有功的麵子上可是寬恕了他的罪孽。”

那原先說話的人一聽便忙說道:“彆說他了,我可聽說先世子和先王妃的死和他那位好母親可脫不了乾係,他們母子兩人做了那麼多錯事,這位信王沒把他逐出家門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還會認他?”

幾人說話間,那支軍隊走得便又遠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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