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身高差距,又改為掄拳,重重地砸到魏鶴遠胸膛處。
魏鶴遠沒有躲閃,由著她打。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壞主意,害死我的雪然!”梁母表情猙獰,重重地打他,踢他,哭,“你為什麼要給雪然出這樣的主意?你毀的她難道還不夠嗎?!現在然然不想跟你,你竟然狠心的要她的命嗎!”
說到後來,梁母已經哭得氣都喘不上來,她語無倫次,一邊哭自己的雪然,一邊憤恨地盯著魏鶴遠,想要把他生吞活剝掉。
他是一個凶手。
是魏鶴遠建議梁雪然去通過公益來提高名聲。
若非這個提議,她不會好端端地跑去那邊。
跟在後麵的趙七七終於見到梁雪然口中的前男友,她和梁雪然關係匪淺,現在也是哭的雙眼紅腫。
剛剛被秦弘光騙過的心理陰影還在,她隻覺這些男的沒有一個好的,都是披著人皮的野獸,哭嚎:“你知道姐姐為什麼執意要去夔州嗎?走之前我問過她,她說最近心裡很亂,有些事情看不清楚,散散心,說不定能冷靜下來……”
趙七七眼睛紅腫:“我問姐姐是不是情感上的,她沒有否認。”
魏鶴遠的心臟疼的扭曲到一塊,他不想再聽下去。
梁母看魏鶴遠仍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崩潰指責:“你們這些有錢人哪裡知道我和雪然以前過的什麼日子?冬天買不起煤,她和我挨家挨戶地去敲門討煤。你看她現在手是不是很好看?你知不知道她那時候手凍的紅腫掉皮,裂出一道道口子,都淌血了還瞞著我,怕我知道後難受,她那時候才八歲……買不起菜,早晨我們去早市晚攤上撿人家不要的爛菜,一直吃到她上高中,魏先生肯定不知道頓頓吃白菜根是什麼滋味吧?她那時候餓的皮包骨頭,還反過來安慰我,說,媽媽,女孩子瘦了好看,現在就流行苗條……我們最難過的時候去要飯,她那麼小,去給人下跪;魏先生,你知道連活著都很艱難是什麼感受嗎?”
何止是要飯,那時候欠債還不清,梁雪然那麼小,還在上小學,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誰看了都喜歡;因為梁母發燒沒錢買藥,她給藥店老板嗑到頭出血,額頭腫了好幾天才消下去。
怕她擔心,樂嗬嗬地說自己是不小心在門框上撞的。
上初中後,第一次生理期,家裡甚至連衛生巾都買不起,梁雪然拿衛生紙疊起來卷著墊在內褲中;大冷天的弄臟床單,怕工作一天的梁母累著,梁雪然在冷水裡洗弄汙的床單,凍的手指成了胡蘿卜,以後每次生理期都疼的咬嘴唇,蜷縮著身體。
她甚至連買一片止疼片都舍不得。
寒暑假,梁雪然為了減輕家庭負擔,偷偷地去那些非法的電子廠打零工,覺都睡不飽。
廠子裡有些壞心腸的人騷擾她,雪然為了錢忍氣吞聲;那些人卻變本加厲,開始上手,梁雪然拚命反抗打破那些人的頭,被送到警察局。
梁母這才知道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因為梁雪然的年紀,警察最終放了她們走,還警告了那些人;梁雪然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哭,梁母還以為女兒是因為受委屈難受,卻沒想到雪然哭著告訴她,對不起,因為鬨的這樣大,廠裡肯定不敢再收童工,她沒法賺錢了。
那年,雪然還不到十四歲。
她們掙紮著活下去。
同樣的年紀,魏鶴遠這樣的人在做什麼?
十四歲時的魏鶴遠接受著精英教育,享受著最優渥的生活;他們每一粒水果都是精挑細選、空運過來的,一點瑕疵都沒有。
而十四歲的梁雪然,主動地提出幫攤販收拾東西裝車打掃衛生,隻祈求攤販收攤前能給她幾個爛掉孔、人們嫌棄不肯買的爛蘋果。
他的每件衣服都是私人定製,潔淨到沒有一點汙漬,稍稍有個小痕跡就丟掉不會再穿;她穿著好心人捐贈的衣服,褲子太長,鬆鬆垮垮地卷起來,裡麵的T恤又太短,梁雪然自己裁了穿破的衣服接一塊上去,驕傲地告訴媽媽,這是時尚。
漂亮的腳穿著不合腳的鞋子,要麼太大,要麼太小,合適的鞋碼太少太少,她的腳一直長不大,被鞋子緊緊禁錮著。
十六歲時的魏鶴遠在國外求學,同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友好交流,假期時間學習馭人之道,學會怎樣把利益最大化。
十六歲時的梁雪然為了獎學金在最差的中學裡讀,假期中小太妹因為爭風吃醋把她拉到巷子裡打,假期時間做家教從早做到晚,接不到工作時去餐廳洗盤子發傳單,炎熱的夏天套著玩偶服,捂出一身的痱子。
十八歲時的魏鶴遠看儘風光卻恪守律己,無數名媛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芳心暗許。
十八歲時的梁雪然被人陷害,肮臟的男人對她虎視眈眈;被魏鶴遠拿去清白,羞恥感讓她痛不欲生。
這就是他們的差距。
但梁雪然天天開開心心的,乖乖上課好好學習,從來不會開口向梁母要一件東西。
她在努力地想要自己變得更好,更快的成長,好照顧好整個家。
哪怕那樣艱辛,她仍舊對未來充滿希望。
而魏鶴遠把她的希望變成絕望。
梁母的眼淚如雨點往下落,泣不成聲:“我的雪然,過了十幾年的這樣的苦日子,一聲都沒有抱怨過。她學習成績那麼好,從來沒有因為窮難受過。但去年,她卻哭著告訴我,她很自卑,她連喜歡都不敢,覺著自己不配。”
那次年夜飯,梁母終於攢下一筆小錢,第一次做了滿滿一桌好吃的菜,都是雪然最愛吃的;喝多了酒,梁母無意間問女兒近況,梁雪然卻摟著她哭個不停,顛三倒四地說著醉話。
“媽媽,我好像辦了錯事,我不該喜歡他。”
“我們差距太大了,我配不上。”
“他就像是天上的雲,一直高高在上;隻要偶爾從我頭上經過一下下,我就很開心。”
“他離我太遠太遠了。”
“我不敢喜歡他。”
愛讓梁雪然第一次感受到自卑。
魏鶴遠聲音顫抖:“阿姨,您——”
他隻知道梁雪然以前過的很不好。
但從未想到……這樣差。
這樣差。
梁雪然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說過自己以前的事情,魏鶴遠記得某次親密過後,他吻著她的手指,笑著問她怎麼皮膚保養的這麼好。
嫩的像豆腐一樣。
而梁雪然笑嘻嘻,抱住他胳膊,語氣輕快:“因為蛻掉過好幾層皮呀,越蛻越嫩。”
那時候,魏鶴遠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還感覺這小姑娘說話挺有趣。
她一直把自己骨子裡的倔強驕傲隱藏的很好。
包括那些敏感脆弱的過往,小心翼翼的封藏起來。
以及對他卑微的愛。
誰都找不到。
梁母哽咽:“我這麼好的雪然,你隻把她當寵物看待;你們這樣的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光鮮亮麗,哪裡懂得珍惜人的感情。你們覺著是個玩意一樣的東西,把我的雪然毀的乾乾淨淨……”
淩宜年和連朵匆匆趕來,他不認識梁母,看到這麼個瘋婆子哭的稀裡嘩啦,還以為是精神病纏上了,下意識地想要趕她走:“喂,我說你——”
魏鶴遠嗬斥他,聲音沙啞:“彆沒禮貌,這是雪然的媽媽。”
淩宜年愣住。
而此時,手機鈴聲響起,魏鶴遠眉頭一跳,看到來電顯示是鐘深,接通。
“魏鶴遠,我今天去認領了雪然的……東西,”那邊,鐘深極其緩慢地開口,終歸不願意把‘遺物’兩個字說出來,“她手機存稿箱中有一條未發送過去的短信,收件人是你。你想知道嗎?”
魏鶴遠握著手機,啞聲問:“是什麼?”
鐘深撫摸著梁雪然留下的那個手機。
她留下的書包中塞著好幾隻玩偶,正是這些玩偶,完好無損地保護好了手機。
鐘深曾在梁雪然臥室中見過這些玩偶,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床頭,她笑著說這些玩偶都是她的幸運神。
但幸運神卻沒能保護好她,卻保護好她最終沒有發出去的那條短信。
收件人是魏鶴遠。
鐘深不知道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想要給他發短信,是完整地打下一段話又逐字刪除,還是說,隻打了開頭,又心煩意亂地放棄?
無從知曉。
“魏鶴遠,我們——”鐘深注視著屏幕,說,“她隻打了這五個字。”
我們什麼?
我們重新開始?
還是徹底結束?
沒有人知道她想表達什麼。
巨大的懊惱如驟雨疾打。
——如果他沒有提議做公益來做危機公關。
——如果他能夠更堅定強硬地阻止雪然去那個地方。
心臟被大力撕扯,魏鶴遠恍若感受心口處被人強製性破開一個大洞,裡麵是空蕩蕩的虛無和漫無邊際的黑暗,他喘口氣,忽而輕輕笑了,聲音是瀕臨瘋狂的冷靜。
魏鶴遠一字一頓地說:“鐘深,檢驗報告出來之前,誰也不準咒梁雪然。”
掛斷電話。
宋烈捂著腰艱難地從病房中走出來,魏鶴遠微微側身,眼睛發紅,那目光令他驚懼萬分。
魏鶴遠的手還在往外流血,他直接拔掉針頭,又沒有及時按壓傷口,修長蒼白的手背上儘是血痕,而他卻像是沒有察覺到一般。
魏鶴遠看上去十分冷靜。
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此時的手機壁紙仍是梁雪然給他發的那張簡訊界麵,囑托生病的他多喝熱水。
先前無意忽略、錯過的關心,現在魏鶴遠想要學會珍惜。
瞧啊,然然,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
想說什麼都不要緊,我去找你,你親口告訴我好不好?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平等的開始。
魏鶴遠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
淩宜年還想攔他,卻因為瞧見魏鶴遠的神色而止住腳步。
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勸阻。
站在旁側的梁母跌坐在地,捂著臉,失聲痛哭,撕心裂肺。
魏鶴遠冷靜走過去,把她扶起來,語氣低沉,不容置疑:“阿姨,您彆急,我現在就去帶然然回家。”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